远处阁楼雅间内,楚文渊执扇轻摇,目光穿过雕花窗棂落在院考场高台:魏砚此番倒是寻了位高手代笔,这策论气势磅礴,见解老辣,倒让我想会会幕后执笔之人了。
“认识又能怎样?”他对面的红衣少年语气慵懒,整个人斜靠在阁楼窗边,半边身子几乎要探到窗外,姿态随性散漫。
“能写出这般策论的,想必是位学识深厚、见闻广博的前辈。”楚文渊毫不在意对方的冷淡,接着说道,“若能与这样的人物结交,对我而言定是大有裨益。”
赵宇宸轻笑一声,带着几分不屑,转头朝台上望了一眼,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朵芍药花。那芍药尚未枯萎,花瓣鲜活饱满,似还萦绕着淡淡的清雅香气,却又隐隐透着一丝肃杀之气。
“未必如你所想。”他缓缓说道。
当魏砚诵毕《治世论》最后一个字,场中先是陷入片刻寂静,随即响起窸窣议论。学子们虽未能全然领会策论深意,却也被其中引经据典的磅礴气势所慑。而男宾席上的官员们则面色凝重——这篇辩论看似平和,却精准刺中当前大晋律法的三处命门,所提修补之法更是老辣圆熟,绝不该是少年学子能有的见识。
负责院考的考官显然也没料到,魏砚竟真有这般深藏的本事。可规矩不能废,一旦对学子的成果心生疑虑,按例要先加以考验。先前苏蓁献画时便是如此,公正来说,这篇《治世论》比苏蓁那幅画更胜一筹,文采与实用价值兼备。考官定了定神,依辩论所言,大晋律法过于笼统,当细分条款。不知依你之见,该如何为呢?
魏砚心中暗喜,那叠文稿中不仅备有《治世论》全文,更预想了数个可能被问及的问题,眼下考官所问正与其中一条分毫不差。他不由得对那位神秘代笔人生出几分感激,暗忖事后定要重重酬谢。于是,他稳稳挺起胸膛、抬起头,不慌不忙地照着文稿上的内容答道:“当分三纲,商场、官场、民法需区别对待…
席间,都察院使魏大人早已喜形于色。他在官场沉浮多年,靠的是圣眷与人情往来,真才实学着实有限。如今长子高进已显才干,次子竟也这般出挑,不禁盘算着回府后要好好祭拜先祖。
唯有魏灿蹙眉沉思。他素知弟弟底细,可见魏砚对答如流,连考官追问都能应对自如,又不似作假。这般情状,倒让他一时难以判断了。
墨梵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手指仍有些微微发颤。不知为何,高延说的每一句话,都像刻字般印在他脑海里。那种强烈的熟悉感让他觉得荒诞不已,心底的焦躁更是半点也无法平息。
楚文轩刚打了个盹醒来,见身边人都望着台上的魏砚,脸上满是欣赏。他索性拉了拉楚老爷的袖子,问道:“爹,他说的很厉害吗?”
后生可畏。楚老爷言简意赅。
楚文轩撇了撇嘴,似乎完全没法理解。他四周张望后没看到楚文渊的身影,又问道:“哥哥怎么还没回来?”
他旧疾未愈,今日能来已属勉强。楚老爷压低声音,且让他在偏厅多歇息片刻。
萧承煜将楚家父子的对话听在耳中,见楚老爷提及长子时眉间忧色未散,心中便有了几分计较。
魏砚今日可谓大放异彩,面对考官连番诘问皆对答如流,彻底打消了众人疑虑。虽名次尚在其次,经此一役,都察院使府二公子的才名必将传遍汴京城。
待魏砚得志意满地下台,男子组试便告一段落。接下来轮到女子组登场,杨静仪并未上场——她擅长的琴艺已在试中展露过,其余项目并无把握。苏柔择了棋类,她素来精于书算,棋道正可扬长。而苏吗媚果然选了琴艺,想来是要与杨静仪一较高下。
苏媚向来偏爱这些能衬得她清雅高洁的技艺。自小受精通音律的生母吴淑娴熏陶,不仅琴艺精湛,更习得谱曲填词的本事。每年校验,她的琴艺总能夺得第一,此刻又到了众人凝神静听她抚琴的时刻。
有苏媚在场,其他女子大多不会选择琴类自讨没趣。苏柔另辟蹊径,在棋道上刻苦钻研,此番也夺得了第一。
当院考进行到琴艺一项时,场中气氛再度活跃起来。苏媚缓步登台,焚香净手。她身着浅粉衣裙,容貌秀美,举止温婉,唇边含着的淡淡笑意更添几分出尘之气,确如画中仙子。
她此次演奏的是《寒江映雪》。这首古曲描绘的是雪后江景的澄澈空明,曲调清冷孤高,需要极高的技巧方能表现出其中冰晶玉洁的意境。指法繁复如雪花纷飞,情感把握更要恰到好处,多一分则俗,少一分则淡。
前世,苏媚正是凭借此曲赢得满堂喝彩,风头一时无两。而当时的苏蓁却愈发显得狼狈可笑。如今回想,沈玥的每一次风光,似乎都踩在苏蓁的窘迫之上。
苏蓁静静望向台上那个抚琴的少女。
苏媚的弹奏已然开始。指尖刚一拨弄琴弦,那弦音便似有了灵性,在她手中化作清冽曲调,空灵又含着孤绝韵味,飘飘扬扬传入在场每个人耳中。她的手指在琴弦上翻飞,宛若蝴蝶穿梭于寒枝,每一处旋律转折都衔接得浑然天成,不见半分滞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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