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院房里,烛火摇曳,映着苏蓁沉静的身影。她端坐在案前,面前铺着一张素白宣纸,墨已研好,笔也搁在砚边,却迟迟没有落笔。半晌,她轻叹一声,将那张白纸缓缓卷起。
有些谋划虽需及早些布局,可眼下她不过是个深闺少女,所能依仗的,不过是比旁人多知晓些前尘往事罢了。但这些先知先觉,在如今的处境下,还远远不够施展。终究是要脚踏实地,一步步走出自己的路来。
见她蹙眉,站立在一旁的云锦和星罗以为她仍在为豫亲王的事忧心。云锦上前柔声劝慰:“姑娘莫要太过忧思。若那边当真存了什么不好的心思,奴婢们拼了性命也会护姑娘周全。再不济,老爷在汴京中故交不少,总有人能出面周旋……”
苏蓁轻轻摇头:“顺亲王府何等尊贵,又有皇室撑腰。父亲那些交情,怎会有人甘愿为护着我而与皇家结怨?”更何况,皇室对苏家本就心存忌惮,若贸然求助,反倒会让多疑的明齐皇帝疑心苏战结党营私。毕竟臣子往来过密,在任何君王眼中都是大忌。
“不如给老爷去封信吧,”星罗提议道,“虽说老爷军务在身不便回京,但大少爷只是随军历练,并无调令在身。若他回来,既能护着姑娘,又不至惊动朝廷。有兄长在,总归能多一分依仗。”
窗外,一片梧桐叶悄然飘落,在月色中打了个旋儿。
苏蓁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指尖在案几上轻轻叩击:“大哥远在南疆,即便日夜兼程,至少也要月余才能赶到。那些人,又怎会给我们这么长的喘息之机?”
她很清楚,正是苏家在军中的威望,反而会让对方更快出手。一旦造成既成事实,再借皇室威势稍加安抚,一个深闺女子除了认命,又能如何?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坐在这里的,早已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沈家小姐。经历过深宫血雨的她,怎会任由旁人摆布?
“这……这可如何是好?”云锦和星罗闻言顿时面无血色。她们虽知顺亲王声名狼藉,却不想竟到了这般肆无忌惮的地步。想起那些被他玷污的官家小姐,最后都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二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烛芯啪地爆开一簇火花,映得苏蓁眸中神色明灭不定。她缓缓起身,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指望旁人终究是徒劳。这局,终究要自己来下。”
烛火微微跳动,映出沈妙沉静的侧影。谷雨急得绞紧了手中帕子:“姑娘三思啊!外头的豺狼虎豹尚可防备,可这府里二房、三房的人,怕是早就……”
“急什么。”苏蓁指尖轻抚过案上青玉笔山,冰凉的触感让她目光愈发清明。
顺亲王府这些年能在汴京城横行,倚仗的不过是当年那点从龙之功。若这层庇护不复存在呢?她唇角泛起一丝冷意。一个失了圣心的亲王,在虎狼环伺的京城,又能撑得了多久?
窗外树影摇曳,隐约可见一个臃肿身影在月门下徘徊——那是三房安插过来的张嬷嬷。
苏蓁轻轻放下笔山。既然要动手,不妨就从清理门户开始。这南北院的蛀虫,也该清一清了。
中秋宴的余温尚未散去,汴京城的街头巷尾却已悄然更换了议论的焦点。
靖安侯府的赵世子,强势压制那位庶弟,锋芒毕露。虽被指行事张扬,却也让人见识到“玉面修罗”并非浪得虚名。
而另一个被推上风口浪尖的,竟是苏家那位素有废材之名的四姑娘。如今判若两人。她挽弓的姿势优雅从容,箭离弦时目光却锐利如鹰,那份不动声色的锋芒,让在场不少世家子弟都暗自心惊。
一夕之间,风向大变。。
自那日射箭场一展身手后,苏蓁在尚学院的境遇悄然转变。那些曾对她冷嘲热讽的学子,如今遇见她时,目光中都多了几分谨慎。就连向来跋扈的陈昂,再次在堂前相遇,虽仍面色阴沉地瞪着她,却破天荒地没有上前挑衅——想来那日苏蓁展露的锋芒,确实在他心中留下了印记。
“没想到这混世魔王也有忌惮的时候。”下学途中,杨静仪望着温南匆匆离去的背影,忍不住轻笑,“看来他是真被你震慑住了。”
苏蓁淡淡瞥了一眼那个仓皇远去的少年身影。在她眼中,温南不过是个被宠坏的纨绔子弟,实在不值得多费心神。况且温家的倾颓已是注定,这位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往后的苦日子还长着呢。
“不过更让人意外的是靖安侯府的事。”杨静仪压低声音,“听说赵家那位庶子伤得不轻,但靖安侯竟没有追究世子的过错,只请了大夫为他们诊治,实则将他软禁在府。看来侯爷偏疼嫡子,果真名不虚传。”
秋风卷起庭前落叶,苏蓁垂眸不语。这汴京城的风向,似乎正悄然转变。
苏蓁闻言抬眸:“这消息你是从何得知?”
“前日我爹娘在花厅议事,我悄悄听了一耳朵。”杨静仪略带得意地压低声音,“不过话说回来,这般出众的嫡子,任谁都会偏疼几分。更何况他可是明慧公主所出,身上流着皇室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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