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的家宴如期举行。
此番家宴原是苏老夫人提议,往年皆由吴淑娴操持,今年却落到了江慕云肩上。如今府中中馈大权尽归江慕云执掌,苏老夫人自以为给了二房天大的体面,却不知这表面风光的差事暗地里令人叫苦不迭。
彩云苑内,江慕云端坐案前,一手翻着账册,一手生疏地拨弄算盘。身后侍立的两个丫鬟轻声劝道:夫人已算了半日,不如歇歇罢。这账目总是对不上。江慕云蹙眉叹息,明日这笔开销,少不得要动我的体己钱。言语间已带了几分愠怒。
江慕云向来以书香门第自诩,素来清高自许,最不屑铜臭之事。当年苏老夫人将中馈交由吴淑娴时,她虽心中不甘,却碍于颜面不曾相争,终究成了心结。如今好不容易执掌家务,才知这当家主母的难处。
吴淑娴出身商贾,往日苏老夫人要多支银两,她尽可从嫁妆中贴补。可江家虽是清流,实则家底单薄,哪里经得起这般开销。江慕云原以为掌家后能贴补些用度,谁知吴淑娴这些年早已将账目挪腾得七零八落。眼下家宴在即,银钱却捉襟见肘。
往年尚有苏战每年得的宫中赏赐贴补公中,如今大房与府上关系僵持,全然没有相助之意。涧江慕云只觉额角阵阵发疼。
明知公中银钱不足,老夫人偏要此时办家宴,分明是为难夫人。诗情忍不住抱怨。
大老爷见死不救,不如向老爷支些银两?画意提议。
休要胡言。江慕云斥道,老爷的俸禄打点官场尚且不够,岂能再添负担。她揉着额角,容我再想想办法。
苏瑞虽仕途平顺,到底不如苏宴善于钻营。江慕云深知自己无所出,在三房全仗着苏宴的情分。若是连家计都要烦扰他,难免令人生厌。以苏瑞的条件,外头想进门的女子不知凡几,她断不能失了这份倚仗。
况且,这银子也不是白花的。江慕云眸光微转,若能有所得,倒也值得。
夫人的意思是?
江慕云唇角轻扬:老太太此时办家宴本就蹊跷。我听闻前些时日,那位苏州来的表小姐常往西院去......她眼中掠过嫌恶,老太太这手段实在拙劣,不过......正合我意。
江慕云不喜沈垣,同样厌恶苏战。若说对苏恒尚有几分忌惮,对苏晟便是纯粹的鄙夷。她自己生不得儿子,便见不得别家儿郎出色。在她看来,苏晟不过是个舞枪弄棒的粗人,凭什么赢得众人赞誉?人总是想毁掉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苏恒心机深沉她不敢妄动,但苏晟性情爽直,未尝过后宅手段,对付起来容易得多。最重要的是,此番无需她亲自出手,自有苏老夫人代劳,她只需作壁上观。
待会我再写几张帖子,江慕云吩咐,你差人送往各府夫人处。这出好戏,看客自然是越多越妙。
两日后,苏府家宴如期举行。
自吴淑娴疯癫后,昔日交好的贵妇们便断了往来。毕竟府上出了未婚先孕的丑事,任谁都要避嫌。虽无人过问吴淑娴近况,但树倒猢狲散,竟无一人提及她的名字。
原先与吴淑娴交好的夫人们,渐渐都转向了江慕云。即便吴淑娴不堪往来,与苏府的关系却仍需维系。比起常年不在汴京中、被传粗鄙的薛北棠,出身书香世家的江慕云显然更值得结交。
林夫人与李夫人早早便到了,林新悦和李容容拉着苏柔说笑:年后才去尚学院,这些日子闷在府里好生无趣。
几人谈笑风生,全然忘了苏媚之死,忘了不久前与她才是至交。汴京城贵女间的友谊便是这般凉薄,情谊终究敌不过利益,她们交往的从来不是某个人,而是其背后代表的权势。
苏柔含笑应和,关于苏媚的话题被默契地略过。倒是一旁的宋园园指着远处人影问道:那是谁?就是你们说的表小姐?
她朝不远处身着杏色衣裙的少女抬了抬下巴,那少女衣着朴素,正与婢女低声说话。
那是庶妹苏璇,苏柔特意加重语气,姨娘所出,从前体弱不曾见客,你们不认识也是常理。
闻言,李容容几人目光顿时轻蔑。林新悦道:什么体弱,不过是......如今才出来见人。这些庶出的,心眼最多,柔儿可要当心。
苏柔笑道:璇儿平日不出院子的。你们瞧,那才是我表姐。
正说着,只见燕依依从旁经过,似乎未注意到苏柔几人,并未过来招呼。宋园园眼尖,疑惑道:柔儿,你不是说这位表妹来自扬州?可我瞧她衣裳首饰颇为贵重,那镯子比你的成色还好呢。
宋园园无心之言,却让苏柔面色一白,强笑道:许是祖母赏的吧。
有什么可瞧的。李容容嗤道,扬州来的,还能胜过京城闺秀?衣裳首饰能装点,眼界气度却装不来。你看那怯生生的模样,哪像大家出身?
苏柔忙道:莫要这般说表妹。
你就是太良善。林新悦恨铁不成钢,什么人都亲近,连府上那个草包都护着。如今人家出息了,可曾将你放在眼里?说来怎不见那个草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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