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岖,加上久旱无雨,浮土没脚。抬着百十斤重的水,每走一步都极其艰难。汗水像小溪一样从额头上淌下来,迷得眼睛生疼,也顾不上擦。肩膀很快就被磨破了,火辣辣地疼,垫上块破布,咬咬牙继续扛。小石头走在队伍最前面,喊着号子给大家鼓劲:“兄弟们,加把劲!多挑一担水,就能多救活几棵苗!咱北境的粮食,不能就这么完了!”
到了地头,也顾不上歇口气,大家小心翼翼地将珍贵的水,一瓢一瓢地浇在玉米苗干裂的根部。清冽的水渗进焦渴的泥土里,发出“滋滋”的轻响,仿佛能听到庄稼在拼命吮吸。
另一部分人,则在老郑和技术员的指导下,开始在田边地头挖水窖。壮劳力们挥动镐头,啃着坚硬的土地,一镐下去,只能留下个白点。虎口震裂了,手掌磨出了血泡,没有人抱怨。赵老根也带着护林队来了,他们熟悉地形,帮着寻找可能存水的地下脉线,指导大家选择挖掘地点。
妇女们也没闲着。张家沟的张婶,如今可是思想进步的积极分子,她带着一帮老姐妹、小媳妇,组织起了“后勤支援队”。她们烧好了大量的开水,里面特意撒上点盐末,又蒸好了掺着野菜的窝窝头,用篮子提着,送到田间地头。
“孩子们!快,快歇歇,喝口盐水!这大日头底下,可别累脱了力!”张婶扯着嗓子,把一碗碗水递到满身泥汗、嘴唇干裂的战士和老乡手里。看着这些年轻后生肩膀上渗血的勒痕和疲惫的面容,她心疼得直抹眼泪,“造孽啊,这鬼天气……真是辛苦你们了!”
一个年轻战士接过碗,憨厚地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谢谢大婶!不辛苦!咱抗联啥苦没吃过?为了咱北境的口粮,这点累算个啥!”说完,仰头“咕咚咕咚”几口就把水灌了下去,用袖子一抹嘴,又转身加入了挑水的队伍。
何秀兰也没忘自己的职责。她带着卫生员,穿梭在各个抗旱工地之间,巡查有没有人中暑,处理磨破的伤口,反复叮嘱大家注意休息,及时补充水分。她还现场演示,如何用木桶将井水与晒热的河水混合,调到合适的温度再用于灌溉,避免“冷害”。
地里,另一项“节流”工程也在同步进行。老乡们把打场后留下的麦秸、豆秸,以及收集来的干草,均匀地铺在玉米苗的根部周围,形成一层厚厚的“保护被”。开始还有人嘀咕:“铺这玩意儿真管用?别再把苗子给捂坏了。”但看到农业学校试验田里,盖了秸秆的玉米明显比旁边没盖的精神些,叶子蔫得没那么厉害,也都信服地跟着学起来。
那些天,北境的田野上,到处是热火朝天的景象。挑水的人流络绎不绝,挖窖的号子此起彼伏,覆盖秸秆的身影弯腰忙碌……军民混杂,分不清谁是兵谁是民,汗水共同浇灌着这片希望的土地。
就这样,在全体军民不分昼夜、齐心协力地奋战下,硬是扛过了最艰难的二十多天。终于,在一天傍晚,东南方向压来了黑沉沉的乌云,伴随着几声闷雷,久违的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渐渐变得密集,最后成了瓢泼大雨!
雨水打在干裂的土地上,溅起泥土的芬芳;落在蔫黄的玉米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所有人都从屋里、从工棚里冲了出来,站在雨地里,任由雨水淋湿全身,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尽情地欢呼着,跳跃着!
“下雨啦!老天爷开眼啦!”
“熬过来啦!咱们熬过来啦!”
雨停了,天空出现一道绚丽的彩虹。人们迫不及待地跑到地里查看。虽然经过这场大旱,玉米的秆子不如往年粗壮,叶子也有些损伤,预估产量肯定要比风调雨顺的年景差上一两成,但大部分的苗子终究是顽强地活了下来,顶端又重新冒出了嫩绿的新叶!比起最初预想的全军覆没,这已经是了不起的胜利!
李大爷抚摸着喝饱了雨水、重新挺立起来的玉米苗,老泪纵横:“保住啦!大部分都保住啦!多亏了杨司令,多亏了抗联的同志们,多亏了农业学校的好法子啊!要不然,俺们今年真得喝西北风了!”
杨靖宇和陈青山等人再次来到地头,看着这片劫后余生的绿色,心里充满了欣慰。杨靖宇对围拢过来的军民们大声说:“乡亲们,同志们!这次抗旱,咱们打赢了!靠的是什么?靠的是咱们军民一条心,拧成一股绳!靠的是像老郑、周大哥他们带来的科学方法!光有傻力气不行,还得有巧劲儿!”
他目光炯炯地望向远方:“这次旱灾给咱们提了个醒,老天爷的脾气摸不准。往后,咱们要把修水窖、兴水利当成一件长远的大事来抓!要把科学种田的法子,更深、更广地传到每一个村子,每一块地里!只有这样,咱们北境的饭碗,才能端得更稳当,不管遇到啥灾啥难,心里都有底!”
雨后的北境,空气格外清新。虽然田地里还留着旱魔肆虐的痕迹,但那一片片顽强挺立的绿色,在夕阳的余晖下,却显得更加充满生机和希望。这场抗旱的胜利,不仅仅是保住了一季的收成,更锤炼了北境军民应对自然灾害的意志和能力,让科学扎根的信念,如同那雨水,深深浸润了这片黑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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