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坤泽转向静立一旁的雪之下雪乃,活动了一下刚刚重铸完毕,尚残留着虚幻痛感的脖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说起来,我是不是也有几天没去找你了?”
雪乃微微垂下眼帘,赤红的眼瞳在阴影中显得格外深邃,双手在修女袍袖中安静交叠,如同祈祷。她声音清冷:“羔羊需常经牧者之手检视,迷途的灵魂亦需不时领受训诫之火,方能涤净尘垢,不致偏斜。我一直在等待,船长。”
傅坤泽轻笑一声,将柴郡猫诡笑手杖收回戒指,远处的幽灵分身也随之化作阴影消散。“那就去看看吧。”他说道,语气随意,仿佛只是要去巡视一个普通的船舱。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空旷的训练室,踏上了通往俘虏室方向的走廊。
穿过熟悉的扭曲通道,空气中弥漫的气息依旧,磷火幽幽。然而,与往日的死寂清冷不同,如今的俘虏室那片被黑色石板铺就的广阔空间里,竟显出几分诡异的生机。
一队队圣骸守卫,如同沉默的哨兵,在固定的路线上巡逻。它们眼眶中燃烧着平静的金色火焰,步伐沉重而统一,铠甲摩擦发出低沉的铿锵声。
当傅坤泽与雪之下雪乃的身影出现在入口时,附近所有的圣骸守卫齐刷刷地停下了脚步。它们并未像女武神或鼠人那样行军礼,而是统一地将覆盖着甲片的右手握拳,轻轻叩击左胸——那是某种源自古老教团的虔诚礼节,象征着将心脏奉献于信仰。它们微微躬身,低沉而整齐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向您致敬,船长、引路者。愿您的光辉驱散迷雾。”
引路者这问候显然是对雪乃的。
雪乃微微颔首,算是回应,赤红的眼眸平静无波,仿佛早已习惯。她领着傅坤泽,径直走向那片由暗紫色荆棘藤蔓交织而成的监牢区域。所过之处,圣骸守卫们纷纷行礼让路,姿态恭敬。
最终,他们停在了最深处的一间监牢前。这里的藤蔓似乎比别处更加粗壮,色泽也更深沉,上面甚至隐约可见流动的翠绿色纹路,与雪乃施展治愈术时的光芒如出一辙。
监牢内部,时间仿佛凝固在雪乃初临的那一刻,甚至没有增添任何生活用品,唯有空气沉淀得比往日更重。
她步入这方寸之地,背对着入口,如同褪去凡尘的僧侣卸下象征俗世羁绊的外袍,素白的中衣悄然委落于地,露出其下光洁的背脊,在幽绿磷火的映照下,宛若未经雕琢的玉石,又似祭坛前铺展的素帛。
傅坤泽静立其后,未执刑具,只抬手虚握,一道无形无质却仿佛由纯粹诫命与痛楚凝聚而成的力量,便在他手中具现为灼热的轨迹。这轨迹划破沉寂的空气,带着裁决般的凛冽,落于那素帛之上。
第一道无形的烙印落下,雪乃的背脊微微一颤,却并非退缩。她垂首,苍白的唇间开始流淌出低沉的祷文,那是古老《诗篇》的篇章,那声音起初微不可闻,渐渐汇聚成流,是与这俘虏室内无处不在的疯狂低语截然不同的韵律。
“求祢按祢的慈爱怜恤我,按祢丰盛的慈悲涂抹我的过犯。”
随着她诵唱的节奏,那无形的诫言一次次与她的肌肤进行着沉默而激烈的对话,每一次接触,都在那苍白的画布上留下转瞬即逝的灼热印记,仿佛在书写一部唯有他们能懂的苦行之典。
“求祢将我的罪孽洗涤净尽,并清除我的罪。因为我知道我的过犯,我的罪常在我面前。”
她的诵经声在空旷的石室中回荡,牢笼之外,那些圣骸守卫们仿佛被这虔诚所触动,它们停下脚步,面向监牢,低沉而庄重的声音从它们覆甲的身躯内发出,加入这咏颂,如同古老的唱诗班:
“我向祢犯了罪,惟独得罪了祢;在祢眼前行了这恶,祢所喜爱的是内里诚实;祢在我隐密处,必使我得智慧。”
“求祢用牛膝草洁净我,我就干净;求祢洗涤我,我就比雪更白。”
……
直至一切终止,诫言悄然散去。雪乃的诵经声也缓缓停歇。外面的圣骸守卫们也恢复了沉默,唯有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短暂共鸣的余韵。
雪乃缓缓拾起地上的修女袍,重新披上,将那片刚刚承受过无形诫命的背脊与所有痕迹一同掩藏。她系好衣带,动作一丝不苟,恢复了那副赎罪修女的沉静姿态,仿佛方才的一切未曾发生。
日常的训诫已然结束。按照过往,此刻傅坤泽或是会随意裂开手腕,递至她唇边,或是从咫尺天涯中取出储存的血袋交予她。
然而这次,傅坤泽没有任何动作。他只是静立原地,目光落在雪乃身上,带着一种审视,又或是等待。他开口,声音在幽寂的牢笼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某种古老宗教仪式般的韵律,如同神甫在祭坛前的宣告:
“饥渴的羔羊,若觉喉中焦灼,便当自己走向溪水。恩典并非高悬于祭坛之上、需由祭司分发的死物,它流淌在每一个敢于伸颈痛饮的瞬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