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红线又一次不听使唤
那一阵阴风来得毫无征兆。
前一刻,长街的晚风还带着白日里未散尽的暖意,轻柔地拂过行人的衣角,卷起几片落叶。下一刻,一股砭人肌骨的寒意便从街巷的尽头席卷而来,仿佛隆冬提前降临。
这股风阴冷、粘稠,带着一种不属于人间的死寂。它吹得沿街的灯笼疯狂摇曳,光影在青石板上扭曲成狰狞的鬼脸。空气中那股好闻的肉包子香、烧饼的麦子香,瞬间被一种冰冷的、类似于铁锈与尘土混合的气味冲刷殆尽。
涂山幺幺的脊背猛地一僵,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那不是普通的冷。
那是一种铭刻在神魂深处的战栗,是弱小生物面对天敌时,最原始的恐惧。
就像在碎魂渊的山洞里,初次见到那个八眼魔物时的感觉。不,比那还要恐怖千百倍。因为这股气息里,还夹杂着一丝她无比熟悉的、偏执而疯狂的占有欲。
是渊皇。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黑色闪电,悍然劈开了她的脑海。她好不容易用一个肉馅烧饼和满腔热血构筑起来的勇气与决心,在这股气息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的窗户,一捅就破。
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那阴风吹来的方向,她怕自己一抬头,就会看到那双含着病态笑意的血色瞳孔。
她的心神,在这一瞬间,彻底乱了。
那根被她用神念精准操控着的红线,也因为主人的心神大乱,在空中剧烈地一颤。
它就在林婉儿的衣袖边,只差毫厘。
可就是这毫厘之间,成了天堑。
失去了精准的引导,红线仿佛一匹脱缰的野马,瞬间挣脱了涂山幺幺的掌控。它不再是那条灵动的小蛇,而变成了一道狂乱的红影。
它猛地向上窜起,擦着林婉儿的发簪飞了过去。林婉儿正插上门栓,似乎感觉脑后有风,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却什么也没发现。她关好店门,转身朝着后院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后。
目标,消失了。
而那根脱手的红线,却并未就此停下。它在半空中疯狂地打着旋,像一只迷失了方向的无头苍蝇。它上面承载着涂山幺幺想要“做成一件好事”的强烈执念,也沾染了她此刻那份源自魔尊的、巨大的恐惧。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纤细的线身上互相冲撞,让它变得极不稳定。
涂山幺幺的脸色惨白,她想收回红线,可指尖冰凉,灵力像是被冻住了一样,根本不听使唤。
完了。
她绝望地看着那道在空中乱舞的红光。
闯祸精的宿命,就是无论多么努力,最终都只会把事情搞得更糟。
红线在空中盘旋了两圈,似乎在寻找一个新的附着点。它掠过墙头的懒猫,猫被惊得炸了毛,“喵呜”一声窜下墙头没了踪影。它又擦过张武的头顶,张武紧张得一动不敢动,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最终,那根狂乱的红线,仿佛被某种更强大的气息所吸引,猛地调转方向,朝着一个谁也想不到的目标,狠狠地扎了过去。
那不是人。
也不是任何活物。
而是静静立在张武身前,那个陪伴了他无数个日夜,早已熄了火,却依旧散发着余温的——烧饼炉。
“噗”的一声轻响,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那根纤细的红线,以一种决绝的、义无反顾的姿态,精准地绕过了近在咫尺的烧饼小哥,也无视了其他所有可能的活物,一头撞进了那黑漆漆、油腻腻的烧饼炉的炉膛里。
红光一闪而逝。
仿佛一滴水融入了大海,那根承载着幺幺“改过自新”愿望的红线,就这么消失在了烧-饼炉那饱经烟火熏烤的铁壁之内。
涂山幺幺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她把张大哥,和他的烧饼炉,绑在了一起?
这算什么?
人与物的旷世奇缘吗?
一股比刚才被阴风吹到时更加深沉的寒意,从她心底升起。那是一种搞砸了一切,并且预感到即将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的绝望。
她下意识地想要拔腿就跑。离开这里,离得越远越好。
可她的腿,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怎么也动不了。
因为她感觉到,那根红线的两端,已经建立了连接。
一端,是身后那个高大憨厚的男人。另一端,是那个沉默无言的铁炉子。
一种前所未有、扭曲而强大的因果羁绊,就这么在她的手下,悍然生成。
这股羁绊的力量,比她之前绑错过一百次加起来都要强烈。那不是她想要的“善缘”,也不是“姻缘”,更不是什么兄弟情、仇敌怨。那是一种……纯粹的、狂热的、不容任何外物介入的……痴迷。
涂山幺幺僵硬地转过头,看向还站在原地的张武。
张武依然保持着背对她的姿势,高大的身躯像一尊雕塑。
那阵阴风来得快,去得也快,此刻长街又恢复了宁静。他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刚才那番惊心动魄的变故。他只是觉得,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轻轻地落在了自己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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