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推开钱袋,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该走的程序要走。人命关天,不是钱能打发的。
最终,尸体还是被官府的人抬走了。但临走前,父亲趁着混乱,悄悄从尸体紧握的右手中取出了那角红色的镖旗,迅速塞进了袖子里。这个动作极其隐蔽,除了时刻关注着父亲的陈渡,没有人注意到。
回家的路上,父亲一直沉默着,脸色比晨雾还要凝重。直到看见家门口那棵开始发芽的柳树,嫩绿的柳芽在春风中轻轻摇曳,他才缓缓开口:要变天了。这运河,怕是再也平静不了了。
晚饭时,父亲破例喝了酒。三杯浊酒下肚,他的话多了起来:永盛镖局这些年走得太顺了,水陆两道的生意都要插一手,得罪了不少人。现在朝廷......他突然停住,摇了摇头,将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油灯的光晕在他脸上跳动,映出深深的皱纹。
夜里,陈渡辗转难眠。他起身来到院子里,看见父亲独自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望着漆黑如墨的河面。那角红色的镖旗在他手中被反复揉捏,像一团凝固的血。远处传来夜枭的叫声,凄厉而悠长。
第二天,镇上传来了令人震惊的消息:永盛镖局一夜之间关闭了。大门上贴着官府的封条,据说镖局的人在天亮前就匆匆离开了,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院子和无数猜测。有人说他们得罪了京城的大人物,有人说镖局卷入了朝廷的党争。
陈渡路过镖局时,看见几个顽童从门缝里往里扔石子。院子里荒草已经长得很高,在春风中无助地摇曳。曾经威风凛凛的石狮子,如今落满了灰白的鸟粪,显得格外落寞。一个老乞丐蹲在镖局门口晒太阳,眯着眼睛喃喃自语:风水轮流转啊......
傍晚,陈渡又来到黑石滩。河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渔船三三两两地散在河面上,渔夫们的吆喝声随风飘来,似乎一切都和从前一样。夕阳的余晖洒在河面上,泛起金色的波光。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就像这河水,表面平静如镜,底下却暗流涌动。父亲说得对,要变天了。这变化不仅关乎一个镖局的存亡,更预示着更大的动荡即将来临。
回家时,他看见母亲在灯下缝补衣服,针脚细密均匀。父亲在仔细打磨他的工具,每一把刻刀都被擦拭得闪闪发亮。油灯的光晕温暖而安宁,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土墙上,融在一起,不分彼此。
陈渡突然觉得,这个平凡的夜晚格外珍贵。在这动荡的世道里,这样的安宁不知道还能持续多久。他走到父亲身边,拿起另一把刻刀,也开始默默地打磨。父子俩都没有说话,只有磨刀石沙沙的响声,和着窗外的流水声,组成了一首安详的夜曲。但这安详之中,却暗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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