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的灯光在泪眼朦胧中晕开一片模糊的光晕。姜晚的怀抱温暖而坚定,她笨拙却用力地拍着我的背,嘴里不停地骂着林书研,试图用愤怒的火焰驱散我心头的寒冰。可那些“混蛋”、“眼瞎”的字眼,落在心上,却像投入冰湖的石子,只激起一圈微弱的涟漪,便沉入更深的、无声的黑暗。
眼泪流干了,只剩下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干涩和胸腔里一阵阵尖锐的、如同被冰锥反复凿击的钝痛。后腰撞伤的地方在哭过之后反而更加清晰地叫嚣起来,每一次细微的挪动都牵扯着神经,提醒着礼堂里那场混乱的终结和他最后决绝的背影。
“好了好了,不哭了,薇薇,为那种人不值得!”姜晚用温热的毛巾轻轻擦拭我脸上的泪痕和狼狈,声音放得更柔,“你看你,眼睛都肿成桃子了。躺下,我给你拿冰袋敷敷。”
我像个提线木偶,任由她摆布。冰袋贴在红肿的眼皮上,刺骨的凉意激得我微微一颤,却也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身体陷进柔软的床铺,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几乎要将意识淹没。可大脑却异常清醒,像一台失控的放映机,反复播放着礼堂里最后的画面——
林书研那双赤红燃烧、带着毁灭一切冲动的眼睛,在撞到我瞬间闪过的那一丝清晰可见的痛楚……他被保安架离时绝望不甘的嘶吼……还有最后,在走廊灯光下,那个落荒而逃的、孤独得令人窒息的背影……
每一个细节都像慢镜头,一帧帧烙印在视网膜上,清晰得可怕。那句“无聊透顶”的冰冷余音,和他眼中最后那片荒芜的死寂,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我死死困在中央,动弹不得。
“睡吧,薇薇,睡一觉就好了。”姜晚替我掖好被角,关了灯,只留下一盏昏暗的小夜灯。
黑暗笼罩下来。宿舍里只剩下姜晚均匀的呼吸声。我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被夜灯映出的模糊光影。身体的疲惫达到了顶点,意识却固执地在黑暗中漂浮,不肯沉沦。
后腰的疼痛,心口的空洞,还有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画面,像三股无形的力量撕扯着我。时间在寂静中流淌得异常缓慢。不知过了多久,窗外透进一丝灰蒙蒙的光——天快亮了。
新的一天开始了。校园广播里准时响起熟悉的晨间音乐,轻快活泼,充满了新生的朝气。这声音曾经是我最熟悉、最安心的背景音,此刻听在耳中,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
我挣扎着坐起身。动作牵扯到后腰的伤,疼得我倒吸一口冷气。
“薇薇?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姜晚立刻醒了,紧张地看着我。
“还好。”我声音嘶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就是腰还有点疼。”
“我帮你请假吧!今天别去广播站了!”姜晚立刻说。
“不用。”我摇摇头,语气带着一种连自己都陌生的平静和固执,“广播站……我得去。”
那是我最后的堡垒。是我唯一还能抓住的、属于“沈采薇”的东西。我不能倒下,尤其不能在林天豪可能暗中窥伺的时候倒下。
洗漱,换衣服。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得吓人,眼下是浓重的青黑,眼睛红肿未消,像两颗熟透的桃子。我用冷水一遍遍拍打脸颊,试图唤醒一丝生气。效果甚微。
推开宿舍门,清晨微凉的空气带着露水的清新。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校园里已经有了早起的学生,步履匆匆,充满活力。这一切生机勃勃的景象,与我内心的冰封荒原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后腰的疼痛如影随形。走到广播站楼下时,额头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推开广播站厚重的隔音门。里面空无一人,还不到正式值班时间。熟悉的设备,熟悉的操作台,熟悉的带着淡淡灰尘和电子元件味道的空气。这里曾是我的王国,我的避风港。
我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指尖拂过冰凉的调音台旋钮,拿起那支陪伴了我无数个日夜的银色话筒。金属的冰冷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打开设备,戴上监听耳机。耳机里传来细微的电流声,像寂静宇宙的背景噪音。我深吸一口气,按下录音键。
没有稿子。没有预先准备。只有一片混乱的心绪和无处宣泄的情绪。
“……各位同学,早上好。”我的声音透过耳机传回自己耳中,嘶哑,低沉,带着明显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清亮圆润。
我顿住了。看着录音指示灯无声地闪烁。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些积压在心底的委屈、愤怒、心碎、茫然……像沸腾的岩浆,在胸口翻滚冲撞,却找不到一个宣泄的出口。
最终,我只是沉默地关掉了录音键。摘下耳机,将它轻轻放在桌面上。巨大的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连声音……都背叛了我吗?
“吱呀——”一声轻响。广播站的门被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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