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粮北调的体系初具规模,官仓充盈,学堂书声琅琅,草原东部在分治下暂显平静。然而,朱宸瑄深知,治国不能仅凭蓟州城内的文书舆图与官员奏报。疆土的广袤,民情的复杂,边防的实况,乃至那看似臣服的部落心中真实的波澜,都需要一双天子的脚去丈量,一双睿智的眼去审视。一场规模浩大的北巡,在他心中酝酿成熟,这不仅是一次巡视,更是一次力量的展示、一次人心的凝聚、一次对北疆未来蓝图的实地勾勒。
春末夏初,草木葱茏,正是塞外最好的时节。镇北王府发布了北巡的诏令,一时间,整个北疆为之震动。这次北巡的规模远超以往,朱宸瑄携王妃苏雪凝、世子朱秉璋(虽年幼,但意义非凡)一同出行,更令人瞩目的是,久已深居简出的太妃沈清漪,亦在力劝之下同意随行。她的存在,象征着北疆权力传承的正统与稳定,其智慧更是一笔无形的财富。核心文武如韩振云、阿尔斯楞等皆随驾,护卫精锐达五千之众,加上各类随行官员、仆役、工兵、医官,队伍浩浩荡荡,宛如移动的行宫。
銮驾自蓟州而出,旌旗蔽日,仪仗威严。朱宸瑄并未一味追求速度,而是有计划地沿着主要的边防线和重要城镇行进。所到之处,地方官员早已接到严令,务必展现北疆治理的成果,但严禁劳民伤财、刻意粉饰。朱宸瑄要看的,是真实的北疆。
队伍首先抵达永平府,视察了新修的水利工程与官仓;继而西行,进入连绵的燕山山脉,朱宸瑄亲自攀登险要的关隘,检查烽燧堡垒,慰问戍边将士,看着那些年轻而黝黑的面庞在王爷亲临的激动中焕发出光彩,他深感欣慰。在韩振云的陪同下,他甚至还观摩了一场小规模的边防演习,新式火器的轰鸣声在山谷间回荡,展示着北疆不容侵犯的武力。
越过长城,便进入了真正的草原地界。景色豁然开朗,天苍野茫,风吹草低。这里的气氛与关内截然不同。朱宸瑄的銮驾并未直接前往某个部落王庭,而是首先抵达了已成为北疆在草原东部象征的——定北堡。
经过数年经营,定北堡已从一座单纯的军事要塞,发展成了一个功能齐全的边境重镇。堡内不仅有坚固的兵营、武库、粮仓,还设立了官署、市易司分支、医馆,甚至还有一座小型的佛堂。来自各部的商队在此汇聚交易,胡汉杂处,秩序井然。韩振云作为督护,向朱宸瑄详细汇报了分治后“王庭系”、“白鹿部”、“黑狼部”的情况,以及哈森残部和更北方喀尔喀部的动向。
朱宸瑄在定北堡举行了抵达草原后的第一次盛大召见。接到消息的草原三部首领——王庭系的苏赫巴鲁(由其舅父和几位老臣陪同)、白鹿部的兀良合、黑狼部的速不台,皆带着贡品和护卫,提前数日赶到定北堡等候。
召见仪式在定北堡校场举行,庄重而威严。朱宸瑄高坐台上,苏雪凝与沈清漪坐于侧后,年幼的朱秉璋也有模有样地坐在父母身旁,好奇地打量着台下那些穿着皮袍、身材魁梧的部落首领们。阿尔斯楞一身北疆戎装,侍立在韩振云身侧,看着昔日部落的贵族们如今在王爷面前恭敬行礼,心情复杂,却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朱宸瑄的讲话恩威并施。他首先肯定了各部在维护草原安宁、保障商路畅通上的贡献,重申了《浑河新约》与《定北盟约》的效力,承诺北疆将继续作为各部的后盾。随后,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严厉警告任何试图破坏现有秩序、私下械斗、或与北疆之敌(明确点出哈森及背后势力)勾结的行为,都将遭到北疆毫不留情的打击。他特别强调,北疆愿与所有遵守规则的部落分享和平与繁荣的红利,但也绝不容忍任何背叛与挑战。
台下,兀良合和速不台听得额头微微见汗,连声保证忠诚。王庭系的老臣们则神色恭顺,带着一丝无奈与依赖。这次召见,如同一块投入湖面的巨石,在北疆的绝对实力与王爷的亲自震慑下,草原东部潜在的暗流被暂时强力压制下去。
紧张的政务与军事巡视之余,北巡队伍中也充满了温馨的天伦之乐,尤其是在沈清漪与孙儿朱秉璋之间。
车队行至水草丰美之地,时常会择地扎营休整几日。每当此时,便是朱秉璋最快乐的时光。他不再需要端坐在銮驾或仪式上,可以像一只出笼的小马驹,在侍卫的看护下,在柔软的草地上奔跑,好奇地追逐蚱蜢,辨认野花。
而沈清漪,则会命人在营帐旁铺上厚厚的毡毯,摆上小几,看着孙儿嬉戏。她会将朱秉璋唤到身边,指着远方的群山、流淌的河流、天空中翱翔的雄鹰,用最浅显易懂的语言,讲述着这片土地的故事。
“秉璋,你看那山,像不像一位沉睡的巨人?它守护着我们的北疆,已经千万年了。”
“这河水,养育了岸边的青草,青草养肥了牛羊,牛羊又养活了我们的百姓和军队。所以,我们要像爱护眼睛一样,爱护这山川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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