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场豺狼人遭遇战后,凡妮莎·范克里夫看待“老骨头”的目光里,便多了一些难以言明的东西。那并非简单的感激——尽管她确实承了他的情,并在公开场合表达了谢意——更像是一种猎手锁定潜在猎物时的专注与好奇,一种在蛛丝马迹中寻找破绽的审慎。
女人的直觉,尤其是像凡妮莎这样,在父亲惨死、组织崩析、颠沛流离的仇恨与阴谋泥潭中淬炼出的直觉,往往精准得可怕。她总觉得,这个看似落魄、对什么都漫不经心、仿佛随时会散架的光头男人,身上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迷雾,与迪菲亚兄弟会里那些或因愤怒、或因绝望、或因贪婪而聚集起来的成员截然不同。
她开始有意无意地“关照”起林云,这种关照并非嘘寒问暖,而是一种细致入微、带着审视意味的观察。
起初只是些细微处的留意。她发现,“老骨头”在完成那些粗重或琐碎的任务时,总带着一种与周遭热火朝天或是怨声载道的环境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当其他迪菲亚成员几杯劣质麦酒下肚,便开始群情激愤地痛斥暴风城贵族的贪婪无度,描绘着复仇成功后重建秩序的美好蓝图时,他只是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默默擦拭着他那永远也磨不快的匕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偶尔嘴角还会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复杂难明的弧度——那不像共鸣,更像是……自嘲?或是无奈?仿佛在听一个与己无关的、略显滑稽的故事。
他那手赖以加入兄弟会的“微光术”和“加热术”,粗糙得简直像个魔法学徒失败的恶作剧,与那日林间空地上,能精准干扰数只凶悍豺狼人神智、制造混乱的神秘手段相去甚远,风格迥异得如同两个极端。
凡妮莎私下里找过当时同行的农夫约翰、矿工帕克和哑巴葛兰反复询问,试图还原当时的细节。但他们也只能含糊地比划着,描述着“好像有什么黑乎乎的东西,像绳子又像影子,突然缠住了霍格的脚”、“感觉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冷了,让人直打哆嗦”、“那些豺狼人像是见了鬼一样自己乱打起来”。
细节模糊不清,语焉不详,反而更添了几分诡异。所有的线索,似乎都隐隐指向那个唯一在场、却又仿佛置身事外的“老骨头”。
一次,兄弟会高层策划对西部荒野的一处贵族粮仓进行袭击,以抢夺紧缺的粮食,并打击贵族的气焰。
行动前,需要有人提前潜入侦查,摸清守卫分布、换岗规律以及粮仓内部结构。任务危险系数极高,一旦暴露,几乎十死无生,自愿者寥寥。
正当几个资历较老的小头目为派谁去而争执不下时,凡妮莎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略显嘈杂的洞穴:“让‘老骨头’去吧,他看起来……挺擅长躲藏的,不容易引人注意。”
林云心里咯噔一下,如同被冰冷的匕首抵住后心。面上却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逆来顺受的样子,沙哑着回应,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小姐,您太抬举我了。我这点躲躲藏藏的本事,对付野狗还行,去那种地方,怕是会误了兄弟会的大事啊……”
“没关系,”凡妮莎打断他,年轻的脸上带着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却不容置疑的坚持,蓝色的眼眸直视着他,仿佛要穿透他那层伪装,“我相信你的‘运气’。上次在暮色森林,你的‘运气’就很好,不是吗?”
话已至此,推脱反而显得可疑。林云只得“硬着头皮”,在众人混合着同情、庆幸和一丝看好戏的目光中,接下了这个烫手山芋。
他凭借出神入化的暗影潜行本事,自然是如鱼得水,在夜色笼罩下的西部荒野,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将粮仓内外的守卫分布、明哨暗岗、换岗时间间隔摸得一清二楚,绘制了详尽的草图,甚至还顺手“借用”了一点守卫晚餐里还没来得及享用的、香喷喷的烤鸡腿,揣在怀里带了回来。
当他带着详尽无误的情报,安然无恙、甚至连衣角都没怎么弄脏地返回据点时,迎接他的是众人惊讶的目光。凡妮莎仔细查看着那张标注清晰的草图,又抬眼看了看他那张毫无波澜、仿佛只是去散了趟步的脸,眼中的探究之色更深了,如同在研究一道复杂的谜题。
还有一次,兄弟会从一个地精黑商那里“交易”(多半是强买强卖)来几本破旧不堪、封面模糊、疑似与古代魔法或是失落知识有关的书籍。没人看得懂上面鬼画符般的文字和奇异的插图,它们被随意堆在角落里的一个破木箱中,与一些生锈的零件为伍,渐渐积灰。
凡妮莎却“恰好”在巡视时路过,仿佛被好奇心驱使,弯腰拿起其中一本封面是暗红色、描绘着扭曲触手图案的书翻了翻,秀眉微蹙。然后,她“随手”将书递给正在旁边角落里,心不在焉地打磨着那把他根本用不上的伪装匕首的林云。
“老骨头,我记得你识字。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胡言乱语,是不是什么地精编出来骗钱的垃圾?”她的语气随意,目光却像针一样落在林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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