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老家徽省凤县的头两天,林淼的生活节奏骤然慢了下来。
他将那辆黑色的奔驰SUV稳妥地停进了老屋宽敞的院坝里,车身与周围斑驳的墙壁、生了苔藓的石板地形成了一种微妙的时空交错感。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陈年灰尘和木头霉变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几年无人居住,灰尘积了厚厚一层,手指划过桌面,能留下清晰的痕迹。好在屋内并不显得杂乱不堪,只是了无生气。
花了整整大半天的时间,林淼才彻底清扫整理出自己少年时代居住的那间卧室。擦洗家具、清扫蛛网、拖拭地板,汗水浸湿了他的衬衫。打开行李箱,将带来的被褥铺在那张老旧的木架床上,挂好几件换洗衣物,这间冷清了许久的屋子,总算重新有了一点人烟味。
当晚,大舅一家热情地邀他过去吃饭。饭桌上都是熟悉的家乡味道,土鸡汤、腊肉炒藜蒿、清炒后院刚摘的蔬菜,朴实却温暖。饭后,大舅借着喝酒之机,再次提起了买房子的事。价格去年就大致说好了,按照县城的行情,八十三万。林淼没多犹豫就点了头,他清楚这老屋对大舅家的实际意义远大于对自己的情感价值。双方说好第二天就去镇上便民服务中心办理手续。
“淼淼,房子手续办完,你也别急着走,”大舅抿了口酒,语气诚恳,“十天假呢,多住几天。你爸妈留下的东西,好好归置归置,有些该留的留,该扔的扔……也是个念想。”
林淼看着大舅眼角的皱纹,点了点头。“好,大舅,我听您的。”
于是,第三天上午,他开车带着大舅去镇上的便民中心,流程走得异常顺利。当那份红彤彤的房产证交到大舅手上时,林淼心里仿佛有一块悬了很久的石头悄然落地。与此同时手机收到了银行的到账短信,83万,一笔不小的数目,却并未带来太多喜悦,反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怅然——他与这片土地最实质的联结,似乎就此交割清楚了。
返回老屋,林淼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整理”。他决定趁着这几天,将父母留下的所有遗物都彻底清理一遍。
客厅很快被各种旧物占满,仿佛一个微型的时光博物馆。有早已淘汰的黑白电视机、锈迹斑斑的缝纫机、一摞摞泛黄的书籍、父亲生前爱听的黄梅戏磁带、母亲织了一半的毛衣……每一件物品都蒙着厚厚的灰尘,也承载着一段段模糊的记忆。林淼细致地擦拭、分类,决定哪些留给大舅处理,哪些需要拍照留存,哪些极少数的,他要带回上海。
最艰巨的任务是清理阁楼。一架吱呀作响的木梯子是通往阁楼的唯一途径。上面空间低矮,光线昏暗,空气浑浊,积尘更厚。林淼戴着口罩,打着手机电筒,猫着腰在里面艰难地翻找。里面堆放的多是更不堪用的杂物:破旧的坛坛罐罐、报废的小家电、生锈的农具、散发着樟脑丸气味的旧衣物……似乎并无多少价值。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认为阁楼清理也即将一无所获时,手电光扫过最深处一个角落,照到了一个冰冷的、方正的轮廓。它被几个破麻袋半掩着,通体覆盖着暗红色的铁锈,几乎与昏暗的环境融为一体。
那是一个老式的铁质保险柜,不大,约莫半人高,样式极其古旧。
林淼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他费力地将周围的杂物挪开,将这个沉重的铁柜子完全暴露出来。父母从未提起过家里还有这样一个保险柜。里面会是什么?老证件?一些有年头的首饰?或者……只是空的?好奇心驱使他尝试打开它。然而柜门紧闭,传统的转盘密码锁早已锈死,钥匙孔也完全被铁锈堵塞,根本无从下手。
“爸,妈,你们这可真会给人出难题。”林淼喃喃自语,一丝苦笑掠过嘴角。但万一里面或许有父母真正想留给他的东西?他转身下楼去大舅家打了声招呼,借来了一把铁锤和一根钢凿。
回到阁楼,他将凿子尖端抵在锁眼附近,深吸一口气,抡起铁锤狠狠砸了下去!
“铛!铛!铛!”
沉闷的撞击声在狭小的阁楼里回荡,震得灰尘簌簌而下。每一下都震得他虎口发麻。锈蚀的铁柜远比想象中坚固,但在连续的重击下,锁舌周围的铁板终于开始变形、崩裂。不知砸了多少下,随着一声刺耳的金属撕裂声,柜门猛地弹开了一条缝。
林淼喘着气,丢开工具,用带着劳保手套的双手费力地将扭曲的柜门完全拉开。
保险柜内部空间不大,没有想象中的金银财宝,也没有成捆的钞票。里面只有两样东西:一个用深蓝色粗布缝制的袋子,以及一个放在布袋旁边的深色小木盒。布袋子因为年代久远,颜色已经褪败发白。
他首先拿起了那个布袋子,入手有些分量。解开捆口的麻绳,里面是一个泛黄的信封。信封的封口处,用一种古老的方式,以暗红色的灯油地封缄着。信封正面,是父亲那熟悉而工整的字迹,写着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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