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本想推了,可一想到谭太太当初把压箱底的诀窍都教我,娄董还帮何雨水找了图书馆的临时差事,这恩总得报。
再说,雨水马上要交学费,有这笔钱,她就能当一下祖国人,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哥,你发啥愣呢?”
何雨水拽了拽我的袖子。
我回过神,跨上自行车让她坐后座,笑着说:“没愣,琢磨着等会儿给你做道‘春笋炒鳝糊’,谭太太说你上次吃了两碗饭。”
风从耳边吹过,听见她笑着应了声,我心里也松快——管院里人说啥,先把该报的恩报了,把雨水照顾好,比啥都强。
阳光透过娄家厨房的落地窗,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台面上洒下一片暖金。
我围着浆洗得雪白的围裙,手里正颠着炒勺,谭家菜里“黄焖鱼翅”的醇厚香气在宽敞的厨房里漫开——这厨房大得能抵我家半间屋,烤箱、绞肉机、连揉面的木案都带着细滑的包浆,跟轧钢厂那间临时凑活的小操作间比,简直是天上地下。
灶上炖着菜,我腾出手来揉面团。
面粉簌簌落在瓷盆里,旁边玻璃罐里的黄油冒着奶香,最关键的是,鸡蛋就摆在敞口篮里,个个圆润饱满,不用像在家那样数着个数用。
上次雨水吃我在厂里偷偷烤的小面包,眼睛亮得像星星,这次多做些丹麦酥,她肯定喜欢。
“咔嗒”一声,厨房门被推开。
我抬头就看见娄晓娥,鹅黄色的连衣裙衬得她皮肤雪白,十八九岁的年纪,脸颊透着苹果似的粉,一笑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只是这笑意落不到我身上,她径直走过来,手里还攥着块绣了花的手帕,语气带着点试探:“那个……你跟许大茂住一个大院,你知道他为人怎么样不?”
我手里的擀面杖顿了顿。
许大茂?
打小时候,在大院里跟他吵得面红耳赤的场景还在眼前,这人平时爱占小便宜,见了漂亮姑娘就迈不动腿,怎么看都不是良配。
可转念一想,现在我和许大茂的关系算是不错的了,平常这老小子有什么事也站我这一边的,现在算起来也算半个“自己人”。
做人哪有那么多是非分明,帮亲不帮理,也不算错吧?
我把面团擀成均匀的薄片,语气放得平和:“许大茂啊,是个实诚人。平时在厂里干活也勤快,脑子还灵光,跟人打交道从来不吃亏。最重要的是,他待姑娘家客气,上次大院里李婶家闺女搬东西,还是他主动搭的手,一点不耍滑头。”
娄晓娥眼睛亮了亮,攥着手帕的手指松了些:“真的?我还怕他……”
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脸上浮起层薄红。
“那我就放心了。”
她又追问了几句许大茂平时的喜好,得到我几句顺着话头的夸赞后,笑着说了声“谢谢”,脚步轻快地走了。
厨房又剩下我一个人,烤箱“叮”地响了一声,第一批小面包的香气飘了出来。
我看着烤盘里金黄的面包,心里却有点发沉——许大茂到底怎么样,我比谁都清楚。
可话已经说出去了,就像这揉好的面团,再想改,也难了。
水晶吊灯的光落在紫檀木餐桌上,谭家菜的余温还在骨瓷盘沿泛着热气,可我握着筷子的手却越来越沉。
娄董放下银质汤匙,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我托人问了四合院的情况,许大茂在院里的名声,可不像是你说的那样‘纯真善良’。”
我垂下眼,盯着盘子里没动几口的“扒鸡茸菜心”,菜色莹润,可嘴里却发苦。
娄董待我确实不薄,不仅让我在娄家的厨房练手艺,连家里多余的面粉黄油都肯让我带给雨水,我原以为这事能就这么过去,却忘了娄家要打听点事,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
“我自问对你不算苛刻,”娄董的声音又沉了几分,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几分失望:“晓娥是我唯一的女儿,她找你打听,是信你实诚。你明知道许大茂爱占小便宜、还总跟院里人起争执,为什么不跟她说实话?你就不怕她看走了眼,将来嫁过去受委屈?”
旁边的娄夫人没说话,只是给娄晓娥夹了块鱼,眼神里带着点担忧。
娄晓娥也低着头,手指绞着桌布,上次来厨房时的雀跃劲儿全没了,想来是已经听她父亲说了些什么。
我指尖蹭过骨瓷碗沿,涩意从嘴角漫到眉梢,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放下筷子时,瓷筷与碗底轻碰的声响,在安静的饭厅里格外清晰。
“娄董,您打听的是面上的事,院里那些藏着的弯弯绕,外人未必清楚。”
我深吸口气,把四合院那些压在心里的事慢慢倒出来。
“我们那院看着是普通民居,实则藏龙卧虎——先说那位被大伙喊‘道德天尊’的一大爷,平时总把‘邻里互助’挂嘴边,谁家有事都要出来说两句,可真到自己头上,比谁都精。他是轧钢厂八级工,手艺顶好,却从没教出个像样的徒弟,不是徒弟笨,是他怕教会了徒弟,抢了自己的饭碗,手艺里的诀窍藏得严严实实。就这一点,连二大爷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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