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阴路9号的旧档案柜积着半指厚的灰,铜制拉手氧化出青绿色的锈迹。档案管理员老陈退休前,曾反复叮嘱接手的林夏:“最底层那排标着‘未归档’的铁皮柜,千万别碰。”可林夏偏是好奇胜过敬畏的性子,入职第三周的雨夜,她借着整理库房的由头,撬开了那把掉漆的黄铜锁。
第三份档案的封皮是暗褐色的,像是被血渍浸透后风干的颜色,上面没有编号,只有一行用朱砂写的小字:“槐阴路畜力市场,1987年7月,犬异”。纸张边缘已经发脆,林夏小心翼翼地展开,油墨印刷的字迹旁,有几处用蓝黑墨水标注的批注,字迹潦草,带着几分仓促。
1987年的槐阴路还不是如今的商业步行街,路北头的畜力市场是全城最热闹的地方,鸡鸭鹅的啼叫、牛羊的哞咩、商贩的吆喝混在一起,连空气里都飘着草料和粪便的味道。市场最里头的角落,住着一个叫老秦的守夜人。老秦无儿无女,唯一的伴儿是一条叫“黑虎”的土狗,通体乌黑,只有左眼上方有一撮白毛,像颗星星。
那年入伏后,槐阴路开始接连发生怪事。先是卖猪肉的王屠户丢了半扇刚宰好的猪,肉案上只留下几串深浅不一的狗爪印,可那爪印比寻常狗爪大了一圈,指甲缝里还嵌着暗红的血渍。紧接着,卖鸡的张婆子早起开门,发现鸡笼全被撞开,十几只鸡死得干干净净,脖子上都有一个整齐的咬痕,血被吸得一干二净。
流言在市场里疯传,都说是什么邪物作祟。有人说见过一只大得像小牛犊的黑狗,深夜在市场里游荡,眼睛是血红的;也有人说,老秦的黑虎最近变得格外凶,眼神阴鸷,见了人就龇牙,连老秦都管不住。
老秦起初不相信,直到第七天夜里。那天他喝了点酒,躺在值班室的木板床上打盹,黑虎突然焦躁地扒门,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老秦骂了句“没用的东西”,起身想去看看,刚拉开门,就被一股腥风扑了满脸。
月光下,市场中央站着一只狗。那狗确实是黑虎的模样,可体型足足大了一倍,原本乌黑的毛发变得杂乱干枯,左眼上方的白毛像是被墨汁染过,透着诡异的黑。它的眼睛不再是寻常狗的琥珀色,而是深不见底的红,正死死盯着值班室门口的老秦。
“黑虎?”老秦试探着喊了一声。
那狗没有回应,只是缓缓抬起前爪。老秦这才看清,它的爪子上沾着碎布和血渍,那碎布的花纹,是前两天失踪的货郎老李常穿的褂子。
老秦吓得腿都软了,转身想关门,可那狗的动作比闪电还快,“嗖”地一下就扑到了门口,两只前爪搭在门框上,嘴里的獠牙闪着寒光,涎水顺着嘴角滴落,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小的坑。
“你不是黑虎……你是谁?”老秦哆哆嗦嗦地抄起墙角的扁担。
那狗突然发出一阵像是笑又像是哭的怪声,声音尖锐刺耳,听得人头皮发麻。它猛地张开嘴,老秦闻到一股浓烈的腐臭味,像是腐烂了很久的尸体。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几声鸡叫,天快亮了。那狗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痛了,怪叫一声,转身窜进了市场深处的槐树林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二天,市场里炸开了锅。有人在槐树林边缘发现了货郎老李的尸体,尸体上没有明显外伤,只是脸色惨白,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警察来了,勘察了现场,只得出一个“意外死亡”的结论。可老秦知道,这一切都是那只诡异的狗干的。
从那天起,老秦开始留意黑虎。他发现黑虎每天夜里都会偷偷溜出去,天快亮时才回来,回来后就趴在角落里,眼神呆滞,身上的毛发也变得越来越干枯。老秦试过把它锁起来,可第二天总能发现门锁被弄坏,黑虎不见了踪影。
更奇怪的是,市场里的商户开始接二连三地生病,症状都是一样的:浑身乏力,脸色惨白,夜里总做噩梦,梦见一只红眼黑狗趴在床边盯着自己。医生查不出病因,只能说是得了怪病。短短半个月,就有三家商户搬离了市场。
老秦觉得不对劲,他想起小时候听村里的老人说过,有些动物活久了,会沾染邪气,变成“走阴兽”,专门吸食人的精气。黑虎已经跟着他八年了,按狗的寿命,也算是老狗了。难道……
他决定找个懂行的人问问。经人介绍,他找到了城郊破庙里的一个老和尚。老和尚听了他的讲述,掐着念珠沉吟了半天,说:“那槐树林里有棵千年古槐,树下压着不干净的东西。你家的狗,怕是被那东西附了身,成了它的替身。”
老和尚给了他一张黄符,一瓶朱砂,叮嘱他:“今夜子时,等那狗再出去,你就跟着它。到了槐树林,把朱砂撒在它周围,再把黄符贴在古槐树干上。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声音,看到什么景象,都不能回头,否则会被邪气缠上。”
当天夜里,老秦揣着黄符和朱砂,躲在值班室的窗户后。子时一到,黑虎果然醒了,它眼神赤红,挣扎着撞开房门,朝着槐树林跑去。老秦深吸一口气,悄悄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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