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鞭的尖端还抵着凌岳的下巴,带着一股金属和皮革的凉意。
凌岳的喉咙发干,说话很疼。
“匈奴骑兵的打法,就是乱。他们冲散了就是兵,聚起来就是阵,专门打乱我们的队形,让我们自己人顾不上自己人。”
凌岳剧烈的喘了口气,热气喷在马鞭上,起了一层薄雾。
“我们的阵型太整齐了,冲锋是厉害,但不灵活。直着追上去,正好中了他们的计。他们只要回头射箭,就能一层层的削弱我们。”
“所以,不能这么追。”
凌岳的眼神亮的吓人,“得分成两队,从两边包抄,把他们能跑的地方压住。再派一小队人去前面骚扰他们,让他们跑的累死,没空拉弓射箭。主力跟在后面,等他们力气用完、队形乱了,再一口气围上去收网。这样,他们的回马箭就没用了。”
他说的断断续续,声音嘶哑难听,但每个字都很清楚,逻辑也对,让周围的亲兵都听傻了,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他们都是打老了仗的,当然听得出这几句话的分量。
这不是空话,是能要人命的战术。
霍去病脸上的玩笑神色收了起来。
他慢慢的收回马鞭,那双眼睛死死盯着凌岳,似乎想把他整个人看透。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盯着凌岳看了很久,久到凌岳感觉自己发烧的脑袋快要炸开了。
“带上他。”
霍去病扔下三个字,就干脆利落的翻身上马,再也没看凌岳一眼,只留给他一个挺拔的背影。
两个亲兵上前,架起浑身发软的凌岳,把他扶上了一匹空马。
这一次,他总算能坐上马背,不用再像货物一样被捆着。
马背每次颠一下,都让凌岳感觉五脏六腑要被颠出来了,发烧带来的头晕一阵阵的袭来。
队伍再次出发。
一路颠簸,凌岳在昏睡和清醒之间来回切换。
他死死咬着牙,知道自己抓住了活下去的机会。
凌岳脑子里全是那个叫霍去病的少年将军。
这个人喜怒不定,眼神厉害,看着随性,其实心里有数。
自己这么个来路不明的人,他会怎么用?
不知过了多久,凌岳再次被颠醒时,一股热闹的气息扑面而来,里面混着泥土味和人间的烟火气。
他努力睁开眼,高大的城墙,能并排跑八匹马的大路,还有一排排的坊市,都告诉凌岳,他到了一个大地方。
长安。大汉的中心。
他被带进一座大宅子。
朱红色的大门上是铜兽门环,门口的卫兵盔甲锃亮,站姿笔挺,透着一股杀气。
门上挂着牌匾,写着两个大字——霍府。
凌岳被直接扔给了府里的下人。
一个亲兵面无表情的交代:“小爷带回来的人,死不了就弄干净,喂点吃的。小爷还吩咐了,先把他扔后院柴房,让他自己清醒清醒,别真把自己当个人物。”
下人听了,打量着这个又脏又破、半死不活的家伙,眼神里的好奇变成了轻蔑。
原来是个不懂事的倒霉鬼,惹小爷不高兴了。
凌岳被带到一间下人房,热水和干净的粗布衣服很快送了过来。
泡在热水桶里,洗掉满身的泥沙和血迹,凌岳才感觉自己真的活过来了。
水里映出一张陌生的脸,很年轻,但因发烧脱水而显得憔悴,这是一个凌岳完全不认识的汉代边民的样貌。
喝下一碗热粥,凌岳恢复了点力气,但烧还没退。
两个下人把他架到一间偏僻的柴房,扔在发霉的草堆上。凌岳很快就昏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霍府灯火通明的书房内。
霍去病正在书房,把今天在城外遇到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一个男人。
那男人身材高大,长相敦厚,眼神却很深,正是大将军卫青。
“…他说,要分两队从旁边包抄,派人前面骚扰,主力在后面合围,能破匈奴的回马箭。”
霍去病复述着凌岳的话,语气很郑重。
卫青正用软布慢悠悠的擦着剑。他听完,头也没抬,只是淡淡的问:“这人什么来路,你问了?”
“没问。一个快死的人,能说出这种话,本身就很奇怪。”
霍去病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不住的激动,“我想看看他肚子里还有多少货,是真有本事,还是个只会说的草包。”
“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却懂兵法,这事不小。”
卫青放下剑,抬眼看着自己的外甥,“你把他带回府里,太冲动了。”
“舅父,”
霍去病站起来,在书房里走来走去,“我知道你的顾虑。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人是个天才!我们大汉,不就缺这种能看透匈奴打法的人吗?他的来路,我会去查。但在查清之前,我要先试试他,看看他的脑子和他的骨头,哪个更硬!”
卫青想了想,点了点头:“既然带回来了,就按你的想法办吧。但你要记住,人心隔肚皮,用人要一手给好处,一手给威慑,不能光给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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