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陵渡前线358团指挥部内的气氛,比严冬时更加凝重。楚云飞刚刚成功挫败了山本特工队的渗透,部队士气正旺。然而,一场来自“自己人”的麻烦,却不期而至,如同早春的倒寒流,冰冷刺骨。
这日午后,一辆沾满泥泞的吉普车,在卫兵的引导下,颠簸着驶入了358团戒备森严的团部驻地。车上下来一位身穿笔挺的晋绥军呢子军服、戴着金丝眼镜、腋下夹着公文包的中年军官,身后跟着两名神情倨傲的随从。此人便是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部新委派至358团的政训处主任——张克明。他是阎锡山安插在楚云飞身边的一双眼睛,代表着太原方面对这支日益坐大的“边军”愈发深重的猜忌和不信任。
张克明被径直引到团部会议室。楚云飞出于礼节,带着方立功出面接待。双方寒暄落座,气氛客气而疏离。
“楚团长治军有方,风陵渡防线固若金汤,屡挫敌锋,阎长官和二战区长官部时有嘉许,兄弟此次前来,亦是代表上峰表示慰勉。”张克明推了推眼镜,官腔十足,但眼神却在镜片后闪烁着审视的光芒。
“张主任过奖。守土抗战,乃军人天职,云飞不敢居功。全赖上峰运筹帷幄,将士用命。”楚云飞语气平淡,不卑不亢。
很快,张克明便话锋一转,切入正题,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楚团长,兄弟此次前来,除慰勉外,还奉长官部密令,核查一些……情况。”他打开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近来,太原方面收到一些……反映。主要是关于贵部近期一些作战及后勤事宜,似乎……有些程序,不太合乎规矩啊。”
楚云飞与方立功对视一眼,心知肚明,肉戏来了。
“哦?不知张主任所指何事?我部一切行动,均以抗日大局为重,恪尽职责,不知有何不合规矩之处?”楚云飞面色不变。
张克明清了清嗓子,念着文件上的内容,语气带着质问的意味:
“其一,上月辛庄之战。据报,贵部与八路军李云龙部协同作战,此事是否属实?协同计划,是否事先报请二战区长官部批准?战后,庄内大量缴获物资,据闻贵部分文未取,尽数归于八路军。此举,是否有‘资敌’之嫌?楚团长应知,阎长官和南京方面,对‘赤化’问题,向来敏感!”
“其二,贵部近期消耗巨大,弹药粮秣补充申请频繁。然据查,贵部防区内,设有所谓‘星火’基地,并有秘密的军工生产及贸易活动,其收入与物资流向,并未完全纳入二战区后勤体系报表。这些‘额外’资源,用途何在?是否用于接济其他……不应接济的方面?”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张克明声音压低,目光锐利地盯着楚云飞,“有情报显示,贵部与八路军人员过往甚密,甚至共享部分军事情报。楚团长,您是我晋绥军高级将领,黄埔嫡系,当知‘防共、限共、溶共’之政策底线!与八路军过从甚密,恐招非议,甚至惹祸上身啊!”
这几个问题,个个尖锐,直指要害,明显是经过精心搜集和罗织,背后必然有阎锡山的默许甚至指示。方立功在一旁听得手心冒汗,紧张地看向楚云飞。
楚云飞听完,脸上不见丝毫慌乱,反而露出一丝淡淡的、带着嘲讽的笑意。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墙上的大幅作战地图前。
“张主任,”他开口,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您提到的这些,楚某正要向上峰详细汇报。既然您问起,我便一一说明。”
他首先指向地图上辛庄的位置:“辛庄之战,确有其事。但非‘协同’,而是‘策应’!当日,日军重兵进攻我风陵渡正面防线,其侧翼辛庄据点守军薄弱。八路军李云龙部主动请战,欲拔除该据点。我部出于抗日大局,予以炮火支援及阻击敌方援军之策应,此乃战术上的配合,符合蒋委员长‘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之号召!此事,我已向二战区备案。至于缴获,”楚云飞冷哼一声,“八路军主攻,自然由其处置。难道要我军冲进去与友军抢夺战利品,引发冲突,让日军看笑话?此事,关乎团结抗日之大义,何来‘资敌’之说?!”
不等张克明反驳,楚云飞的手指又重重地点在风陵渡主阵地:“张主任问我弹药消耗巨大?请看!自太原陷落以来,我358团独守风陵渡门户,面对日军坂垣师团主力连续猛攻,大小战斗数十次,歼敌逾千!没有充足的弹药,没有将士用命,如何守得住这战略要地?难道要我等效仿某些部队,望风而逃,将大好河山拱手让与日寇吗?!”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凛然之气。
“至于‘星火’基地,”楚云飞转过身,目光如电直视张克明,“那是我部为弥补后勤不足,自力更生所设的修械所、被服厂和粮食囤积点!其所产物资,全部用于补充我军消耗,抚恤伤亡将士家属,安置流民,稳定后方!每一笔开销,均有账可查!若无此基地,我部早已弹尽粮绝,风陵渡早已易主!此事,非但无过,反而有功!张主任若不信,可随时派人核查账目!但若因此耽误了抗日军务,责任由谁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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