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位黑雾缭绕的“声”意大哥请进门,我感觉自己像个深夜接待奇葩客户的便利店店员。
它——或者说他?那团人形黑雾进来后,店里的温度直接降了五度。我默默把椅子往后挪了挪,不是怕,主要是……冷。台灯的光线照过去,就跟被黑洞吃了一样,半点不透光,视觉效果拉满,堪比五毛钱特效,但亲身经历就知道,这体验感一点都不好玩。
“坐?”我指了指之前赵明坐过的那把椅子,有点担心这雾状体能不能坐下。
黑雾没动,那两个绿油油的鬼火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我,脑内的砂纸音再次响起:“不必。我的‘声音’,丙子年,第七格。”
啧,还是个急性子。
我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脑仁疼。大半夜的,先是井底窥视癖,然后是会自动蹦迪的邪门画轴,现在又来个大黑个子找嗓子。这班上的,比特效药还提神。
“大哥,商量个事儿,”我试图让气氛别那么像恐怖片现场,“你看啊,这丙子年,得是我爷爷那辈儿的业务了。档案是有,但就跟老仓库似的,找起来需要时间。而且,‘声音’这玩意儿……它具体是啥形态?一段录音?一个音符?还是个会说话的跳蛋?”我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真诚,“你得给点线索,不然我这没法精准定位啊。”
那两簇鬼火猛地闪烁了一下,周围的雾气似乎都凝滞了。我猜它可能有点懵。跟非人类打交道,有时候就得用点非正常的沟通方式。
“……是……一段旋律。”砂纸声音似乎带上了点……纠结?“惑心之音。”
懂了,精神污染类BGM。
“早说嘛。”我转身走向那堆“客录”,嘴里没闲着,“你说你们,当年典当的时候能不能写清楚点?‘惑心之音’?这跟写‘好吃的’、‘好玩的’有啥区别?给我们后世打工人留点活路行不行?”
我一边吐槽,一边精准地抽出“客录·丙子”册。得益于前几个小时的疯狂翻阅,我对这玩意儿的摆放已经门儿清。翻到记录位置,果然,在相对靠前的地方,找到一条语焉不详的记录:
“约莫清明,无名雾客,寄‘迷魂之调’一段,换……呃,‘遗忘三日’?”
我念出声,抬头看向黑雾:“‘迷魂之调’?换‘遗忘三日’?哥们儿,你当年用这玩意儿换忘了啥?黑历史吗?”
黑雾翻滚了一下,没搭理我的八卦,只是催促:“取出它。”
“行行行,你是客人你最大。”我合上本子,走到对应丙子年区域的第七个书架格前。格子很高,我踮起脚,伸手进去摸索。
灰尘有点厚,感觉像是摸到了几个硬邦邦的、类似贝壳或古老唱片的东西,还有一些感觉像是装着液体的小瓶子(这玩意儿也能存?),触感都冰凉古怪。
摸了半天,终于碰到一个……怎么说呢,触感很特别的东西。像是一团凝固的空气,有点弹性,又有点冰凉,捏在手里,隐约能感到极其细微的、类似音叉震动般的嗡鸣。
“是这个吗?”我把它掏出来,那玩意儿在台灯光下看起来就是一团扭曲的光线,无形无质,但确实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黑雾的鬼火瞬间炽烈起来,整个雾躯都向前涌动了一下:“是!”
它似乎很激动,那团扭曲的光线也在我手里震动得更厉害了。
就在我准备把这“声音”递给它时——
“咚咚咚!林先生!您的外卖!”
一个充满活力的、属于人类世界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响起,格外清晰。
我:“……”
黑雾:“……”
那团“声音”也停止了震动。
淦!我忘了这茬!刚才研究《煞骨图》前,饿得不行,偷偷用手机点了份烧烤加奶茶!这配送员也太敬业了吧!这个点,这条鬼街也敢送?
黑雾猛地转向门口,雾气剧烈翻腾,那两个鬼火眼睛死死盯着门板,散发出极度危险的气息。它似乎非常厌恶这种突如其来的、活生生的打扰。
“稍等啊,业务暂停,取个外卖先。”我尽量保持镇定,对黑雾说了一句,然后快步走到门口。
拉开一条门缝,外面站着个穿着蓝色制服、满头大汗的小哥,手里拎着散发着孜然香味的塑料袋和一杯奶茶。
“谢谢,辛苦了。”我迅速接过外卖,塞了张现金当小费,“快走吧。”
小哥被我的速度惊了一下,看了眼我身后黑漆漆的店铺,缩了缩脖子,也没多话,转身骑上小电驴一溜烟跑了。
我关上门,拎着香喷喷的烧烤,转身看向那团黑雾。
气氛……有点尴尬。
恐怖的氛围被烧烤味冲得一干二净。
黑雾还死死“瞪”着门口,仿佛想把那个打扰它好事的配送员生吞活剥。
“咳,”我清了清嗓子,晃了晃手里的“声音”,“那啥,大哥,你的‘嗓子’还要不要了?要不……一起整点?他家烤腰子不错。”
黑雾缓缓转过来,鬼火闪烁,砂纸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意味:“……你……邀请我……共进……夜宵?”
“不然呢?”我走到书桌旁,把外卖放下,拿出一个香气四溢的烤鸡翅,“找回了失去的声音,不得庆祝一下?虽然我也不知道你这雾状结构怎么吃东西……但意思到了就行嘛。”
我咬了一口鸡翅,油脂的香气在嘴里爆开,幸福感瞬间提升。管它什么邪神恶灵,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那黑雾沉默地看着我,看了足足有一分钟。周围的低温似乎都回升了一点。
然后,它慢慢地,伸出……或者说,分离出一缕雾气,卷走了我手中那团扭曲的光线——“声音”。
“交易……完成。”砂纸音说完,整个雾状身躯开始变淡,如同融入空气般,迅速消散。
在它彻底消失前,我好像听到那砂纸音极轻地、别扭地说了一句:
“……下次……点蒜蓉的。”
我:“……”
看着空荡荡的店堂,再看看手里啃了一半的鸡翅,和桌上那幅依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煞骨图》。
我吸了一大口奶茶。
这店主的活儿,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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