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石窟的死寂,沉重得仿佛能压垮灵魂。
那块被强行“安抚”下来的黑色石碑,如同陷入沉睡的凶兽,表面的血色纹路并未消失,只是凝固成了暗沉的烙印,散发着余怒未消的冰冷。上方“归墟之眼”的漩涡缓慢旋转,核心的黑暗却比之前更加幽邃,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我们三人,劫后余生,相顾无言。空气中弥漫着能量过度透支后的焦糊味,以及一种时空被强行扭曲后残留的、令人不安的涟漪。
“我们……真的改变了?”十一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幻感,他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那里本该有一个彻底报废的信标罗盘,但此刻,关于信标最终崩毁的那段激烈记忆,似乎正被一种更“平滑”的、仪式被成功“欺骗”并“平息”的记忆所覆盖。
时空悖论正在生效。因为我们成功改变了“过去”,所以导致这一行动的“因”——那场绝望的时空穿梭及其代价——正在被新的“果”所覆盖、修正。
张楠的感受更为明显。她魂体依旧虚弱,那是强行引导魂血和对抗石碑反噬的代价,但那种本源被彻底燃烧、即将消散的极致虚弱感消失了。她眉心的金焰虽然黯淡,却稳定地燃烧着,证明着魂血本源并未枯竭。她看着自己的双手,眼神复杂,既有庆幸,也有一丝茫然。“代价……似乎减轻了。但那种被‘基石’标记的感觉,挥之不去。”
我感受最为深刻。胸口的黄杨木牌传来稳定而熟悉的温热,其中并未融入那股冰冷空洞的“归寂之理”。我的“存在”完整而坚实,灵魂依旧是那份经历过洗礼的“新生”状态,却并未走向“非生非死”的极端。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从一条注定坠入深渊的悬崖边,被硬生生拉回,踏上了一片布满迷雾、却至少脚踏实地的未知平原。
我们改变了最关键的那个节点!
“此地震荡已平,然时空结构受损,不可久留。”一个冰冷、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突兀地在石窟中响起,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我们的意识。
是冥府的监测系统!虽然我们身处地底禁地,但刚才那番涉及“归寂之理”和《无声之书》跨时空干预的剧烈波动,显然已经触动了冥府最深层的警报!只是因为这股力量层级太高,且迅速被平息,冥府的干预才姗姗来迟,且仅限于警告。
不能再待下去了!
我们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断。来时的路径在之前的混乱中已然显现——一条被紊乱能量暂时冲开的、极不稳定的空间缝隙,正在石窟边缘微微波动,那是信标力量残响与石碑波动碰撞产生的临时通道。
“走!”
没有犹豫,我们三人几乎是同时冲向那条光芒扭曲的缝隙。
强烈的眩晕和撕扯感再次袭来,但比起逆转时空那次的狂暴,这次显得“温和”了许多。仿佛是从一个噩梦,跌回另一个熟悉的梦境
脚踏实地感传来,伴随着熟悉的、混合着陈旧书卷与淡淡灵机的气息。
我们回来了。
回到了轮回书店。
依旧是在地底,但那间熟悉的、位于书店正下方的石室。烛火摇曳,将我们的影子拉长,投在布满灰尘的书架上。这里存放着一些家族传承下来的、不宜现世的古籍和物品。
一切似乎……与“离开”时并无太大不同。
但又处处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错位感。
书架上的灰尘分布,似乎与记忆中有细微的差别;空气中流转的灵机,少了一丝因“归寂之理”融入而产生的冰冷空洞,多了一份属于“新生灵魂”的、尚未完全稳定的活跃;甚至连石室角落那盆早已枯萎的幽魂草,其枯萎的姿态都似乎有了些许不同。
最明显的变化,来自于我自身,以及我们三人之间的“联系”。
我看向张楠,她的魂体凝实度比“历史”中此时应该有的状态要好上不少,虽然依旧带着伤后的虚弱,但绝非油尽灯枯。她与我对视,眼中也带着同样的确认与惊异。
十一则是一落地就迫不及待地检查自身,又掏出几个小巧的探测器对着周围和环境扫描,嘴里念念有词:“能量读数……存在性锚定系数……时空一致性参数……偏差值在允许范围内,但确定发生了不可逆的永久性偏移!我们真的撬动了时间轴!”
成功了。我们带着被修改的“过去”,回归了。
然而,还没等我们仔细体会这“崭新”的现状——
嗡!
一股熟悉的、冰冷的、带着铁血秩序的扫描波动,如同早已等候多时一般,骤然降临,如同无形的蛛网,瞬间笼罩了整个书店(包括地下的石室)!
是冥府特别行动队!铁律小队!
他们果然还在!而且,因为“过去”的改变,他们出现的时机、或者说,他们锁定我们的“理由”,可能已经发生了变化!
“检测到高危时空扰动残留,及非法禁忌物使用痕迹!”铁律那毫无感情的冰冷声音,透过层层阻隔,清晰地传入我们耳中,“目标林墨、张楠、及关联技术员十一,涉嫌滥用禁忌力量,扰乱时空秩序,危害阴阳平衡稳定!立即放弃抵抗,接受拘捕!”
时空扰动残留?非法禁忌物使用痕迹?
我瞬间明白了。我们逆转时间的行为本身,以及在地底动用信标残件和《无声之书》力量平息基石怒意的过程,留下了无法完全抹除的“证据”!这些证据,在冥府的规则下,构成了新的、甚至更严重的“罪状”!
历史被改变了,但追捕并未结束,只是换了一种罪名!
新的危机,已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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