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
白日里喧嚣的十字街口,此刻只剩下昏黄的路灯与偶尔疾驰而过的车灯,划破沉寂。废弃的旧钟楼矗立在街角,指针永远定格在某个被遗忘的时刻,阴影投下,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
我站在钟楼的阴影里,夜风吹拂着素色立领的上衣,带来一丝凉意。张楠的魂体隐匿在更深的暗处,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不存在。十一则留在书店,通过一个改装过的、能量波动极低的单片眼镜式探测器,远程监控着这片区域的任何异常。
我们如约而至。
那份融入我意识的“时之念”,此刻如同被拨动的琴弦,发出清晰而急促的震颤,指向这即将到来的交汇点。
秒针仿佛在无声地跳动。
当时、分、秒在虚无中重叠于子时正刻的瞬间——
街口对面,一盏坏了许久、明明灭灭的路灯,骤然停止了闪烁,稳定地散发出昏黄的光晕。
光晕中,一个身影由淡转浓,缓缓凝聚。
那是一个穿着老旧、却浆洗得十分干净的中山装的男人,看面容约莫四十岁上下,眉眼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书卷气与……一种与时代格格不入的陈旧感。他的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眼神却异常明亮,里面燃烧着某种近乎偏执的急切。
他手中紧紧握着一块老式的银色怀表,表盖紧闭,但我的“时之念”感知却清晰地告诉我,那缕召唤我前来交易的“念”,其源头,正是这块怀表!
他不是“念”的发出者,他是……承载者?或者说,是被“念”驱使而来的傀儡?
男人看到了阴影中的我,没有丝毫惊讶,仿佛早已知道我会在这里。他快步穿过无人的街道,来到我面前,动作有些僵硬,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
“你……就是能交易时间的人?”他的声音干涩,带着一种长时间未曾开口的沙哑,语调却异常平稳,平稳得缺乏活人应有的起伏。
“轮回书店,林墨。”我报上名字,目光扫过他手中的怀表,以及他周身那极不协调的气息——活人的躯壳,却缠绕着一股浓烈的、凝固的“时之痕”。“是你发出的交易请求?”
“是……也不是。”男人的回答有些诡异,他抬起手,将那块怀表递向我,“是‘它’……是‘时间’本身,借我之口,提出请求。”
借他之口?我心中警铃微作。这比一个单纯的“时间购买者”更加复杂和危险。
“它想要什么?又能付出什么?”我没有去接那块表,只是平静地问道。与“时间”本身做交易,这听起来更像是一个哲学命题,而非一笔现实的买卖。
“它想要……‘回响’。”男人的语速加快了一些,眼中那偏执的光芒更盛,“一段被特定‘执念’锚定、强烈到足以在时间长河中留下印记的‘过去瞬间’的回响!它需要这份‘回响’作为……燃料?或者说,坐标?我不太懂,它只是这样告诉我!”
燃料?坐标?我眉头微蹙。“时间”需要“执念的回响”?这超出了我对能量和规则的理解范畴。
“至于代价……”男人的声音陡然变得空洞起来,他低头看着自己苍白的手,又看了看那块怀表,“代价是……我。我剩余的所有‘时间’,以及……我这份‘存在’本身,都将归于‘静止’,成为它的一部分。”
用自身存在的终结,去换取一段“过去瞬间的回响”?
这根本不是交易,这是一场献祭!
“为了什么?”我追问,目光锐利如刀,试图看穿他眼底深处的真相,“为了挽回那个十字路口的悲剧?为了救那个孩子?”我点破了之前从弹珠“请柬”中感知到的影像片段。
男人身体猛地一颤,眼中瞬间涌现出巨大的痛苦与悔恨,但这情绪如同被某种力量强行压制,迅速褪去,重新恢复了那种不正常的平静。
“是……为了修正一个‘错误’。”他喃喃道,更像是在复述某个指令,“一个我必须弥补的错误。只有‘它’能帮我……只有你能促成这场交易。”
他再次将怀表递近,几乎要碰到我的胸口。“请……收下它。当你完成交易,取走那份‘回响’时,我的时间……便会终结。”
我看着他,看着那块散发着诡异波动的怀表,心中波澜起伏。这笔交易透着浓浓的不祥。与“时间”本身打交道,收取的代价是另一个存在的彻底“静止”,而我们需要做的,是去抽取一段未知的、被强烈执念锚定的“过去回响”。
这其中的风险,无法估量。
但与此同时,我胸口的黄杨木牌,竟传来一丝微弱的、带着渴望的悸动。仿佛这块怀表,或者说这场交易背后涉及的“时间”与“执念”的力量,对它有着某种莫名的吸引力。
我的灵魂,那因两次逆转时间而被烙印上“时序”印记的灵魂,也在微微震颤,对那“过去回响”的概念,产生了一种本能的好奇与……探究欲。
或许,理解并掌控这种力量,是我稳固自身、应对未来危机的关键一步。大纲也预示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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