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店前厅,那头由“寂灭”恶意与世间污浊杂念孕育的念兽,已然成型。它不再漫无目的地游荡,而是如同一滩粘稠的、不断变换形态的黑色淤泥,紧紧吸附在通往诊所区域的门廊阴影处。污浊的负面意念如同实质的触须,不断拍打着十一布下的能量结界,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结界光幕剧烈闪烁,明灭不定,显然支撑得极为勉强。
十一额角见汗,双手在控制终端上飞快操作,不断调整着能量输出频率,试图找到能有效遏制这无形之物的波段。“老板!这东西在吸收结界的能量自我增殖!常规的灵能屏障对它效果越来越差!它好像……认准了诊所的方向!”
我站在诊所门口,透过淡金色的光罩,冷冷地注视着那头不断冲击结界的念兽。它没有五官,但在那扭曲的暗影中心,我能清晰地“看”到一股纯粹的、针对虚弱魂体的“饥饿感”,以及地底那邪神冰冷的、充满恶意的注视。它在试探,在消耗,更是在寻找张楠这个最薄弱点的突破口。
身后,张楠已彻底陷入沉寂。她的魂体蜷缩在药柜旁最阴暗的角落,淡得几乎透明,唯有眉心那一点微弱的金焰,如同风中残烛,证明着她尚未完全消散。每一次结界被冲击的震动传来,她那虚幻的身影都会随之泛起涟漪,仿佛下一刻就要破碎。
内忧外患,已至绝境。
硬守,守不住。书店的防御并非无敌,尤其是在地底邪神主动针对、内部核心战力濒临消散的情况下。念兽会不断消耗我们的力量,直至结界破碎,届时,不仅是张楠,连我和十一都可能被这股污秽的念潮吞噬。
必须破局。
我的目光掠过怀中依旧隐隐发烫的木牌,掠过前厅那嘶吼的念兽,最终落在张楠那沉寂的魂体上。
去冥府。
这个念头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坚定。
冥府执掌轮回秩序,拥有世间最庞大的魂灵资源与相关知识。他们或许视我为麻烦,视书店为漏洞,但他们绝不会坐视一个由“归寂之理”侵蚀、且与冥府前巡阳吏有关的魂体彻底消散——这涉及规则,涉及颜面,也可能涉及冥王与张楠之间那未明的“契约”。
这是一步险棋。踏入冥府,等于自投罗网。谢必安的态度暧昧,冥王的意志难测。我可能会被扣押,被审判,书店可能因此失守。
但,这是目前唯一可能快速找到救治张楠方法,并能借此探听冥府对当前事态(锁龙井、念兽、地底邪神异动)态度的途径。
“十一,”我转身,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维持结界,最大限度拖延时间。在我回来之前,无论发生什么,不要离开诊所范围,不要与那念兽正面冲突。”
十一猛地抬头,脸上血色褪尽:“老板你要干嘛?你别告诉我你要出去跟那玩意单挑?!不行!太危险了!”
“不是单挑。”我走到水银镜壁前,镜面倒映出我布满时之痂的非人身影,“我要去冥府。”
“冥府?!”十一失声惊呼,几乎跳起来,“这个时候去冥府?那不是送上门去找死吗?谢必安那家伙上次就没安好心!而且你怎么去?强行打开阴阳路?那动静太大了!”
“不走阴阳路。”我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冰冷的水银镜面。体内那源于“往生殿”的凝固时间之力,混合着木牌中与冥府规则隐隐对抗又相互关联的根基力量,缓缓注入镜中。
镜面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开始荡漾起一圈圈灰白色的涟漪。一股森然、冰冷、带着浓郁亡者气息的规则之力,透过镜面隐隐传来。这不是强行破开通道,而是以自身携带的、与冥府同源又相异的力量为“信标”,以一种更隐蔽、更受规则“默许”的方式,请求“接入”。
这是我在状态变为“非生非死”,并对时间、冥府规则有了更深理解后,隐约感知到的一种可能性。如同一个拥有特殊权限的终端,尝试连接主网络。
镜面的涟漪越来越剧烈,灰白色的光芒逐渐稳定,形成一道模糊的、通往未知幽暗的门户。门户那边,传来忘川河水永恒的呜咽声,以及无数魂灵细微的悲鸣。
“我离开后,书店的防御会减弱。地底那位的压力,还有那念兽,都会由你独自承担。”我看着十一,他的脸上充满了担忧和恐惧,但眼神深处却有一丝坚毅在凝聚,“坚持住,等我带回解决的方法。”
十一重重地点了点头,抹了把脸,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老板你放心去!别看哥们儿这样,守家还是有一手的!大不了……大不了我把所有能量都灌进结界,跟那鬼东西耗着!”
他没有再劝阻。他知道,这是目前唯一能救张楠、或许也是解救书店危机的办法。
我最后看了一眼沉寂的张楠,不再犹豫,一步踏入了那灰白色的镜面门户。
冰冷。
刺骨的冰冷,并非温度,而是规则层面的森寒。
仿佛穿过一层粘稠的水膜,周遭的景象瞬间扭曲、变幻。书店的温暖(尽管此刻充满危机)与人间的气息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空旷、幽暗、仿佛没有尽头的古老石阶,向下蜿蜒,深入无边无际的黑暗。石阶两旁,是朦胧的、不断翻涌的灰雾,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面孔在其中沉浮、哀嚎,那是无法进入轮回的残念与怨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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