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老太太出门时，金牙特意让陈默去关门，自己留在店里整理东西。陈默刚关上门，就听见金牙喊他：“小陈，过来。”他走过去，看见金牙正从那沓没花完的钱里抽了两张二十的，又加了一张十元的，递了过来：“这是你的佣金，五十块，拿着。”
陈默看着那三张皱巴巴的钱，指尖忽然有点发抖。他想起昨天在医院缴费时，三百块钱递出去时，收费员撕发票的声音像是在割他的心——奶奶的住院押金要五千，他攒了半年才攒了两千，剩下的三千都是金牙垫的。这五十块，虽然不多，却够给奶奶买三天的降压药，够买两盒蛋白粉，够在食堂买十顿带肉的饭。他伸手接过钱，指尖碰到金牙的手指，对方的手是暖的，可他的手却冰凉，连带着那五十块钱也像是沾了凉意。
“谢谢金叔。”陈默把钱叠好，塞进贴身的口袋里，那里正好放着爷爷的放大镜，钱和镜柄贴在一起，一个软，一个硬，一个带着体温，一个带着岁月的凉。
金牙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比刚才温和了点：“不错，第一次看就没走眼，以后好好学，赚的钱还能更多。”他说着，转身从柜台下拖出一个木盒子，打开后，里面放着几块玉牌、玉佩，大多是颜色鲜艳的，有一块红色的玉牌，上面雕着龙纹，看起来很气派。
陈默好奇地凑过去，却看见那块红玉佩的边缘有细微的裂痕，裂痕里藏着淡淡的红色粉末——这是用染色剂泡过的迹象，金牙前几天特意拿过一块假玉给他看，说这种“烧红”的玉，表面看着鲜艳，其实是用劣质玉料加工的，成本不到五十块，却能冒充老红玉卖好几千。
“这些是昨天收的，回头整理一下，下次带个主顾来看。”金牙把盒子盖好，又塞回柜台下，动作很快，像是不想让陈默多看。陈默没说话，只是盯着柜台的木纹，忽然想起刚才金牙给老太太报价时的样子，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有点闷。
“走了，带你去吃碗面，下午再去别的地方转转。”金牙拿起外套，率先走出门。陈默跟在后面，手里还攥着那五十块钱，钱被攥得有点皱了，边缘硌着手心，有点疼。
巷子里的风比刚才大了点，吹得路边的梧桐树叶子哗哗响。陈默抬头看了看天，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他摸了摸贴身的口袋，放大镜的牛角柄硌着手心，爷爷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来：“知书明理，先辨是非，再辨玉石。”
他手里的五十块钱是暖的，能给奶奶带来实实在在的帮助，这是他的“喜”；可金牙柜台下的假玉，还有给老太太压价的举动，又让他心里发慌——这就是他要走的路吗？一边是救奶奶的钱，一边是爷爷教的“是非”，好像从一开始，就把他夹在了中间。
走到巷口的面馆时，金牙已经点好了两碗牛肉面，热气从碗里冒出来，裹着牛肉的香味。陈默坐下，看着碗里的牛肉片，忽然想起奶奶昨天还说想吃牛肉，却因为省钱，只让他买了最便宜的青菜粥。他拿起筷子，夹起一片牛肉，放进嘴里，却没尝出香味，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像揣着那块有瑕疵的玉佩，暖里带着凉，喜里藏着忧。
金牙吃得很快，一边吃一边说：“下次带你去见个大客户，那人喜欢收高古玉，要是能收到好货，一次佣金就能顶你这几十次。”陈默“嗯”了一声，低头扒拉着面条，眼睛却盯着桌子底下的地面，那里有几枚掉落的硬币，闪着微弱的光，像他此刻的心情——有点亮，却又被阴影裹着，看不清方向。
吃完面，金牙去付账，陈默站在门口等他。风又吹过来，他摸了摸口袋里的五十块钱，又摸了摸爷爷的放大镜，忽然想起奶奶在病床上拉着他的手说的话：“默默，不管做什么，都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他深吸一口气，把口袋里的钱攥得更紧了——他要赚钱救奶奶，这是必须做的事，但爷爷的话，他也不能忘。
金牙走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下一家在东头，听说有个老爷子藏着块翡翠牌子，去看看能不能收过来。”陈默点点头，跟着金牙向东头走，脚步比刚才沉了点，却也坚定了点——这第一单生意，他赚到了佣金，也看清了这条路的复杂，但不管怎样，他都要走下去，而且要尽量走得稳一点，别丢了爷爷教的“知书明理”，别辜负奶奶的期待。
巷子里的阳光慢慢斜了，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像两条正在延伸的路，不知道会通向哪里，但陈默知道，他手里的放大镜，口袋里的佣金，还有心里的念想，都会陪着他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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