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晨雾还没散尽,陈默就跟着金牙挤上了去潘家园的公交车。车座上沾着早起的寒气,他攥着兜里爷爷留下的放大镜,牛角镜柄被体温焐得微微发烫,指尖却因紧张泛着凉——这是他第一次来潘家园,之前只听金牙说过,这里是老物件的“江湖”,既有能让人一夜暴富的珍品,也有能以假乱真的赝品,全看有没有识货的眼力,更得有“沉住气”的本事。
下了车,潘家园的热闹像潮水般扑面而来。摊位沿着碎石小路排得满满当当,蓝布、红布铺就的摊位上,青铜器泛着绿锈,玉器透着光,瓷瓶、字画、旧钱币堆得像小山,连路边的树根下都摆着几串“老佛珠”。摊主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刚收的清代青花,错过就没了!”“老和田玉牌子,保真保老!”买主们蹲在摊位前,有的拿着放大镜细瞅,有的跟摊主低声砍价,声音混在一起,吵得人耳朵发涨,却也透着股鲜活的烟火气。
金牙拍了拍陈默的肩膀,压低声音说:“别乱看,先跟着我学‘扫摊’。眼要尖,重点看物件的包浆、工痕,嘴要严,就算看出真假也别吭声,别让人看出你是新手——这里的‘老油条’多着呢,专坑毛躁的年轻人。”
陈默点点头,把腰杆悄悄挺直,跟在金牙身后,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扫过摊位上的物件。最前排的摊位摆着不少“古玉”,有的雕着龙凤呈祥,有的刻着山水人物,颜色鲜亮得晃眼,红沁、黄沁堆得满满当当。他想起爷爷书里写的“老玉沁色自然,如流水漫过石头”,悄悄掏出放大镜凑过去——一块号称“汉代和田玉璧”的物件,表面的黄沁像刷上去的油漆,边缘还挂着点未干的黏腻感,用指甲轻轻一划,指尖竟沾了点淡黄色粉末。“是假的,酸泡染色后没清理干净。”他在心里默念,刚想收回手,抬头时正好对上摊主的眼神。那摊主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立刻堆起笑凑过来:“小伙子懂行啊?这可是我从乡下老农手里收的,正经汉代老物件,别人我都要三千,你要是真心要,两千块给你,不赚你钱!”
金牙连忙从后面拉了拉陈默的胳膊,笑着打圆场:“老爷子您别见怪,孩子刚学认东西,随便瞎看呢,哪懂什么行。”说完就半拉半拽地带着陈默往前走,走远了才低声训他:“跟你说别露声色,你倒好,眼神都快把‘假的’写脸上了!这里的摊主精着呢,你一露内行相,要么坐地起价,要么拿更假的东西糊弄你,到时候想脱身都难。”
陈默脸一红,连忙把放大镜揣回兜里,心里暗暗记下这个教训。跟着金牙又走了半个多小时,越看心里越发虚——有的瓷瓶底部印着“康熙年制”的落款,可釉色发僵,像蒙着一层塑料膜,纹路也没老瓷该有的温润光泽;有的字画题着“郑板桥”的名,墨色却透着股新墨的腥气,纸页也没有自然老化的黄斑,反而泛着人工做旧的焦褐色;还有些“老铜器”,表面的绿锈一抠就掉,露出里面亮晶晶的新铜色。他忽然明白,潘家园的“漏”不是那么好捡的,大部分摊位上的物件,连他这个刚入门的新手都能看出破绽,更别说那些天天泡在这里的行家了——那些一眼看上去就“像珍品”的东西,十有八九是精心做的赝品,专等抱着“捡大漏”心思的人上钩。
“别灰心,好东西都藏在后面,不会摆在最显眼的地方。”金牙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放缓脚步,带着他往市场深处走。那里的摊位少了些喧闹,摊主多是搬个小马扎坐着喝茶,摊位上的物件也摆得更规整,没有前排那么“花里胡哨”。走到一个角落的摊位前,金牙忽然停下脚步,目光在一堆旧铜器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个灰扑扑的物件上——那是个巴掌大的铜香炉,表面生了层深浅不一的绿锈,边缘还磕掉了一小块,混在铜壶、铜锁里,毫不起眼,像块没人要的废铜。
陈默也凑了过去,蹲下身,小心地拿起香炉。入手沉甸甸的,铜壁比他想象中厚,表面的绿锈不是那种均匀的“假锈”,而是有的地方深、有的地方浅,还带着点黑色的包浆,像是常年被人握在手里盘玩留下的痕迹。他悄悄掏出放大镜,对着炉身的缠枝纹细看——纹路刻得不算精致,甚至有些地方还歪歪扭扭,但刻痕深处的铜色发黑,没有现代机器雕刻的平滑反光,反而带着手工刻刀“走刀”时的细微崩口。他又翻到香炉底部,没有任何落款,却有一圈淡淡的圆形痕迹,金牙之前跟他说过,这是老香炉常年放在案几上,被磨出来的“使用痕”,比落款还难造假。
“这香炉怎么卖?”金牙也蹲了下来,拿起香炉随意地掂量了一下,语气里听不出在意。摊主是个中年男人,喝了口手里的搪瓷缸,慢悠悠地说:“老物件,从乡下收来的,五百块。”
“太贵了吧?”金牙把香炉放回摊位上,手指在其他铜器上划了划,“这玩意儿没落款,看着也普通,就是个民用的小炉子,两百块怎么样?我回去当个摆设,也不算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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