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三月的夜晚,空气中还残留着白日里未散尽的潮湿气息。
微风拂过面颊,带着恰到好处的凉意,不冷,反而吹散了白日的些许黏腻。
司徒奋仁没有开他那辆招摇的跑车,而是换了一辆相对低调的黑色轿车。
他自己也换下了平日里西装,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浅蓝色衬衫,领多了的休闲温和。
毛悦悦是一身再平常不过的装扮,简单的白色针织衫搭配一条修身的蓝色牛仔裤。
长发松松地挽起,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脸上只化了点淡妆,在朦胧的夜色和路灯下,显得格外清新自然。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条并不起眼、却充满了浓郁市井气息的巷口。
这里远离中环的霓虹璀璨,两旁是略显陈旧的唐楼。
各式各样的大排档、小食摊沿街铺开,明亮的灯火、嘈杂的人声,混合着各种食物香气的白雾蒸腾而上。
“是这里?”
司徒奋仁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他以为毛悦悦会选个有情调的西餐厅或者高级酒楼。
“怎么?司徒总监吃不惯这种地方?”毛悦悦侧头看他,嘴角带着笑意。
“怎么会?”
司徒奋仁立刻否认,动作甚至带上了不易察觉的急切。
他率先下车,很自然地绕到副驾驶那边,替她拉开车门,手还绅士地护在车门顶上:“走吧。”
他带着她,熟门熟路地穿过几张坐满了人的小桌,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
塑料桌椅擦得还算干净,红色的桌面上印着些许岁月的划痕。
司徒奋仁拿起桌上那卷粗糙的卫生纸,仔细地擦了擦毛悦悦面前的桌面,又用热水烫了烫碗筷,这才递到她面前。
“看看想吃什么?”
他把那张塑封的、边角有些卷起的菜单推到毛悦悦面前。
自己拿起另一张,目光扫过上面那些熟悉的菜名:干炒牛河、椒盐濑尿虾、豉椒炒蛤蜊、煲仔饭……
他的眼神有瞬间的恍惚,透过这些字眼,看到了许多年前,那个还穿着廉价衬衫、挤在这样嘈杂环境里,只为吃一顿热乎饭的自己。
那时候,有这些吃的,就已经是忙碌一天后最大的慰藉了。
毛悦悦点了几样招牌小炒,又要了一碟清炒菜心。
她偷偷观察着司徒奋仁,本以为他会对这里的环境表现出些许不适,对菜单流露出陌生。
却惊讶地发现,他不仅没有,反而点菜时十分熟练,甚至对菜品的火候、口味还有着自己的要求。
“你好像对这里很熟?”她忍不住问。
司徒奋仁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涩然,但他没有多解释,只是含糊道:“嗯,以前……常来这种地方。”
他没有告诉她,七八年前,他还不是电视台风光无限的副总监时。
是如何在这些充满烟火气的地方,用微薄的薪水解决一顿又一顿晚餐。
是如何在觥筹交错与油烟气息中,一步步挣扎向上。
菜很快上来了,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司徒奋仁没有先动筷,而是用公筷夹了一块卖相最好的牛肉,放到毛悦悦碗里:“尝尝这个,他们家的牛河锅气很足。”
毛悦悦看着他这反常的举动,心里那点疑惑更深了。
她拿起筷子,却没有立刻吃,而是歪着头,目光审视地看着他:“司徒奋仁,你老实交代,求叔那天……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给你下了什么降头?”
“怎么感觉你像换了个人似的?”
她顿了顿,开始翻旧账:“还有之前梦梦那件事,利用她的身世博眼球,你知不知道那有多伤人?”
司徒奋仁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放下。抬起头,目光坦然地迎上她的审视,眼神里没有了以往的狡辩,只剩下真诚的懊悔:“对不起,悦悦。”
他叫了她的名字,不再是疏离的“毛小姐”,声音低沉而清晰:“之前利用阮梦梦的事情,是我不对,是我被收视率和所谓的‘话题’冲昏了头,手段下作,没有考虑别人的感受。”
“我向你,也向阮梦梦和她妈妈道歉。”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求叔……他没跟我说什么特别的。”
“他只是让我想清楚,如果对你不是认真的,就离你远点。”
他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总是神采飞扬的明眸,现在带着不易察觉的柔软。
求叔说她为了救梦妈几乎耗尽了福气,说她走的路不同常人……
这些话,他此刻不想重复,他只想用自己的行动去弥补,去靠近。
“是我自己……想明白了些事情。”
“以前那些投机取巧、只顾利益的做法,确实……挺没劲的。”
毛悦悦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诚恳,心中的气恼不知不觉消散了大半。
她夹起碗里的牛肉,送入口中,慢慢咀嚼着,味道确实很好。
放下筷子,语气缓和了许多,带着点语重心长:“骨子里的性格,是最难改的。”
她看着他,眼神清亮:“做你们这行的,我明白,如果没有吸人眼球的报道,确实不好做,压力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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