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陈景明忽然醍醐灌顶。
这些词条不是随机浮现的诅咒,它们是每个人在此时此地,内心深处最真实的选择与立场。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个颠倒黑白的老拐身上。
对方头顶的标签,不再是普通的白色,而是赫然泛起一圈不祥的红光——【高危操控者】。
就在乘警试图拉起王强,周围乘客窃窃私语指指点点之际,一只冰凉的小手,趁乱将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纸条,闪电般塞进了李娟的手心。
李娟一惊,低头看去,塞纸条的是个面黄肌瘦的女孩,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正是刚才跟在老拐身后的一个“同伙”。
李娟飞快地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信号室钥匙在列车长腰上。”
信号室!
李娟的脑子嗡的一声。
她瞬间明白了,这不是简单的栽赃陷害,老拐的目标是切断整列火车的对外通讯!
她猛地抓住陈景明的胳膊,压低声音,用最快的语速将纸条内容告诉了他。
话音未落,车厢内的广播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声,随即彻底中断。
窗外,沿着铁轨铺设的电报线,在昏暗的隧道壁上爆出一串串刺眼的火花,然后归于死寂。
太阳穴传来针扎般的剧痛,陈景明强忍着几欲炸裂的脑袋,第一次主动、疯狂地催动起脑中的力量。
他强迫自己不再去看那些无关紧要的【看客】,而是将全部精神集中起来,像一台雷达,死死扫描着车厢后排。
那里,坐着一个从上车起就一言不发、身材魁梧的老兵。
此刻,他头顶原本灰白的标签【退伍老兵】,在陈景明的凝视下,正一点点由灰转红,最终凝结成一行全新的、灼热的文字:【退役通信兵·精通野战线路抢修】。
他找到了!
陈景明用尽全身力气,挤开人群,艰难地挪到老兵身边。
他没有说普通话,而是用一种带着浓重乡音的、几乎是气声的梁山镇方言低语:“叔,我是陈家村的。后面有货车跟上来了,不修好线路,我们都得死。您……还能接上吗?”
那个名叫孙建国的老兵身体一震,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他迟疑了不到三秒,猛地拉开脚边那个破旧的帆布背包,露出里面一整套被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军用电工钳、剥线器和绝缘胶带。
“三十年没碰过了。”他声音沙哑地喃喃道。
“现在是唯一的机会。”陈景明咬着牙说。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三人之间用眼神和最简单的手势迅速成型。
孙建国和陈景明留下拖住老拐和乘警,王强,只有王强,能凭着那股蛮劲和常年在工地练就的身手,爬上车顶,去接驳被剪断的线路。
当王强忍着剧痛,在李娟的掩护下,从两节车厢连接处的通风窗翻出去时,列车刚好驶出隧道,一场蓄谋已久的暴雨倾盆而下。
豆大的雨点砸在铁皮车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鼓点。
车厢内,陈景明死死盯住孙建国头顶那行红色的标签,用意念强行延长着它的显示时间,防止它像往常一样消失。
巨大的精神负荷让他脑中嗡鸣刺痛,一股温热的液体从鼻腔缓缓渗出。
他顾不上擦,视野边缘已经开始发黑,但他不敢闭眼。
就在他即将撑不住的瞬间,他终于看清了,在老拐背后的人群阴影里,还有一个人,正悄悄用一把巨大的钢钳,剪向车厢顶部的主缆——那人头顶的标签,是比【高危操控者】更刺目的血红色:【执行者】!
千钧一发!
陈景明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猛地撞翻了身边茶几上的巨大开水瓶。
滚烫的开水四溅,人群惨叫着躲避,场面彻底失控。
混乱中,他一把夺过乘警别在腰间的对讲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吼道:“K307次即将脱轨!请求紧急拦停后方T44次货运列车!重复!紧急拦停!”
与此同时,他用身体狠狠撞向那个【执行者】,右臂发疯般挥出,准确无误地打掉了对方手中的钢钳。
车顶之上,王强在狂风暴雨和剧烈的摇晃中,如同一只壁虎,死死贴着湿滑的铁皮。
他终于摸到了碗口粗的断口,两根主缆的铜芯在雨水中闪着微光。
来不及用工具,他直接用牙齿,狠狠撕开包裹的胶皮,在雷鸣电闪的映照下,将两截冰冷的裸线死死缠绕、绞紧。
一道尖锐悠长的汽笛声,仿佛撕裂了整个黑夜。
巨大的制动摩擦声由远及近,一列钢铁巨兽在距离K307次不到百米的地方,带着一路火花,轰然停住。
车厢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那千钧一发的场面惊得魂飞魄散。
世界仿佛只剩下窗外砸在铁皮上的,永无休止的雨声。
陈景明瘫倒在角落里,眼前一片模糊。
他最后看到的,是孙建国在人群那头,默默地朝他点了点头。
而在他那片即将枯竭的标签长河中央,一行全新的、由无数光点汇聚而成的金色大字,正缓缓浮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力量:
【我能看见他们的命,也能改自己的运。】
雨还在下,列车在短暂的停滞后,又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向前蠕动。
车厢里,那份被打破的宁静再也无法复原,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角落里那个浑身湿透、鼻孔流血的少年身上,混合着恐惧、敬畏与茫然。
这趟旅程,显然已经不可能再回到原来的轨道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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