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楼的雕花木窗半掩着,晚风卷着庭院里的冷梅香飘进来,却被室内浓得化不开的熏香盖得严严实实。那熏香是极罕见的“醉仙香”,燃时呈浅金色烟缕,初闻是蜜酿桂花的甜腻,细品却藏着极淡的苦杏仁味,像淬了毒的糖,悄无声息地钻进人的肺腑。
夜玄钰趴在长桌上,玄色劲装的袖口沾了半盏冷酒,酒液顺着衣料纹路漫开,在腰间的冷月剑穗上晕出深色痕迹。他的额发垂落,遮住了半睁的眼,睫毛颤了颤,却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暖阳诀运转时的温热感早已消散,体内灵力像被冻住的溪流,连一丝波澜都掀不起来。
司徒凛蹲在他身旁,玄色锦袍的下摆扫过地面,带起几片掉落的桂花。他用白玉般的指尖挑起夜玄钰的下巴,指腹划过对方紧绷的下颌线,眼底满是嘲讽:“清玄盟的‘暖阳剑尊’,也不过如此。我还以为你能撑到第三盏酒,没想到两杯‘醉仙酿’下肚,就成了软脚虾。”
夜玄钰的喉结动了动,想开口怒骂,却只能发出细碎的气音。他能感觉到那熏香正顺着鼻腔往脑子里钻,意识像被泡在温水里的棉絮,越来越沉,唯有视线里那抹淡紫色的身影,还清晰得扎眼——韩雪清趴在他身侧,长发散乱在臂弯里,淡紫色襦裙的领口滑开,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脖颈,颈间挂着的银质护心镜,正随着微弱的呼吸轻轻晃动。
“少主,这两人怎么办?”站在门边的黑衣修士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他的目光扫过韩雪清时,带着几分探究——这“韩姑娘”自始至终没说几句话,却总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别扭,尤其是方才敬酒时,手指骨节分明,倒像个男子。
司徒凛松开夜玄钰的下巴,站起身拍了拍衣摆,视线落在韩雪清身上时,眼底的嘲讽变成了病态的兴味。他俯身,用指背轻轻蹭过韩雪清的脸颊,触到一片微凉的肌肤,忍不住轻笑:“韩家少爷,你说你这戏演得累不累?穿女装、束腰肢,连说话都要捏着嗓子,就为了混进清心宗,跟着夜玄钰来查我的底?”
韩雪清的意识还没完全沉下去,指尖的刺痛让他猛地回神——司徒凛的指甲尖沾了点不知什么粉末,正顺着他的脸颊往颈间滑。他想偏头躲开,身体却像灌了铅,唯有喉咙里溢出一声极轻的闷哼,像受惊的小兽。
“怎么,不装了?”司徒凛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指尖用力掐进柔软的肉里,“方才在席上,你替夜玄钰挡酒时,眼神可不是这般软媚。我倒好奇,你一个韩家嫡子,为什么要扮成女子?是怕我认出你,还是怕仙门里的人知道,你父亲当年和邪修勾结的丑事?”
“我父亲没有……”韩雪清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说一个字都像喉咙被砂纸磨过。他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父亲把护心镜塞进他手里,让他扮成丫鬟逃去清心宗时说的话——“司徒家在查韩家,你只有藏起来,才能查清你张伯伯的死因”。那时他还不懂,为什么父亲要让他扮女装,直到后来在清心宗听到师兄弟们议论,才知道司徒家一直在找“韩家唯一的男丁”,想抓去炼血祭丹。
司徒凛见他不说话,只盯着护心镜发呆,便伸手扯了扯那枚银镜:“这护心镜是你父亲给的吧?听说当年他为了求邪修治好你的寒脉症,把韩家半数家产都送了出去,最后还是没成,反倒让你落了个常年畏寒的毛病。”
“你撒谎!”韩雪清猛地睁大眼睛,眼眶瞬间红了。寒脉症是他从小的病根,父亲为了给他治病,带着他跑遍了大江南北,怎么可能勾结邪修?司徒凛一定是在挑拨,想让他乱了心神!
“撒谎?”司徒凛嗤笑一声,从袖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扔在韩雪清面前,“你自己看,这是你父亲当年和邪修签下的契约,上面还有他的手印。他答应给邪修提供十名修士的精血,换一枚‘融寒丹’,结果邪修拿了精血就跑了,你父亲还差点被仙门抓起来——若不是他躲进司徒家的庇护,韩家早就没了。”
韩雪清的目光落在纸上,那熟悉的字迹和手印,让他浑身发冷。他想起父亲每次提起邪修时躲闪的眼神,想起自己十岁那年,父亲带回来一个浑身是伤的修士,说是“远房亲戚”,后来却再也没见过那个人……难道司徒凛说的是真的?
“怎么,看傻了?”司徒凛蹲下身,凑到他耳边,声音像毒蛇的信子,“你扮女装躲进清心宗,其实是怕仙门知道你父亲的事,连带你一起抓起来吧?还有夜玄钰,他要是知道自己天天护着的‘韩师妹’,其实是个男的,还是邪修的儿子,你说他会怎么对你?”
韩雪清的身体猛地一颤,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怕的不是自己被抓,是怕夜玄钰知道真相后失望的眼神——在清心宗的三年,夜玄钰待他极好,冬天给他送暖炉,夏天帮他挡骚扰的师兄,上次他寒脉发作,夜玄钰还抱着他跑了三里路去求医。若是夜玄钰知道他一直在撒谎,会不会再也不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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