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前的军营,是一天中最寒冷也最寂静的时刻。
梆子声刚响过五更,低沉而肃穆的号角便划破了沉寂的天空,并非紧急集合的急促,而是那种预示着重大行动前的、缓慢而有力的长鸣。
伤兵营中,苏芷被号角声惊醒。
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被披上了一件厚厚的军大衣。
她看向周围,王焕和几个辅兵正轻手轻脚地收拾着器械,尽量不打扰还在沉睡的伤员。
“苏医官,您醒了?”
王焕看到她起身,连忙走过来,压低声音,
“是将军下令的行动号角,不是敌袭,您放心。”
苏芷点了点头,心知肚明那行动指的是什么。
她走到营帐口,掀开厚重的毡帘向外望去。
天色仍是灰蒙蒙的,但军营中已然人影绰绰。
一队队士兵正在军官的低声命令下快速集结,没有喧哗,只有甲胄碰撞和脚步声汇成的低沉韵律,透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
她看到张嶂将军全身披挂,正在校场上对他麾下的云麾营做最后的训话。
那些士兵个个精神抖擞,轻甲快刀,马匹的蹄子都用厚布包裹,显然是为了执行需要隐秘和速度的任务。
另一边,忠戟正带着后勤军需官,清点着堆积如山的物资,成捆的箭矢、罐装的火油、晒干的肉脯、还有苏芷特别要求的大量干净麻布和药粉包。
这些物资被迅速分装,由骡马驮运,显然是为出击部队准备的。
整个大营,像一部精密的机器,开始按照昨夜帅帐中定下的蓝图,高效而沉默地运转起来。
苏芷站在伤兵营的门口,仿佛一个旁观者,却又深切地感受到自己也是这庞大机器中的一环。
她守护的后方稳定,是前方将士敢于出击的底气。
“王队长,”
苏芷收回目光,转向王焕,
“我们也该准备了。
出击必然伴随伤亡,伤兵营要随时做好接收新伤员的准备。
热水、烈酒、伤药,必须备足。
另外,划出一块相对干净、通风的区域,专门用于处理可能出现的重伤员。”
“是!我这就去安排!”
王焕立刻领命而去。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
他对苏芷的命令已然无条件信服。
苏芷则走向熬煮汤药的大锅区,检查药汤的浓度和存量。
黄芪也早早起来了,正在指挥辅兵将预防时疫和促进伤口愈合的药汤分装到木桶里,准备分发给各营。
“苏丫头,看来将军是下了大决心了。”
黄芪捋着胡须,望着远处集结的队伍,眼中既有担忧,也有期待,
“这打法,闻所未闻,但若成了,确是妙棋。”
苏芷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多言。
她知道,此刻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唯有将本职工作做到极致,才是对前方最大的支持。
帅帐内,江蓠一夜未眠,眼中布满了血丝,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他站在沙盘前,最后一遍核对着出击路线和时间。
斥候营统领赵擎刚刚送来最新情报:
落马坡一带未见敌军大队踪迹,只有零星游骑。
鹰愁涧的守军似乎因主力溃败而军心涣散,戒备松懈。
这无疑是利好消息。
“将军,各部已准备就绪。”
忠戟大步走进帐内,抱拳禀报,
“张嶂将军的云麾营随时可以出发。
斥候营夜不收已先行渗透。
后勤辎重已按轻便要求装载完毕。”
江蓠点了点头,目光依旧锁定在沙盘上的鹰愁涧:
“告诉张嶂,按计划行事。
抢占要点后,以狼烟为号,若遇强敌,以保存实力为要,不可硬拼。
忠戟,你留守大营,防务万不可松懈,尤其注意鹰嘴隘方向。”
“末将明白!”忠戟肃然应道。
江蓠走到帐外,晨风吹拂,带着刺骨的寒意。
校场上,准备出击的将士们已经列队完毕,一张张年轻的脸上带着紧张,更充满了坚毅和决然。
张嶂看到江蓠,在马上抱拳行礼。
江蓠没有多说什么鼓舞士气的话,只是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士兵的脸庞,然后沉声吐出两个字:“出发!”
没有震天的呐喊,只有马蹄包裹厚布后沉闷的声响。
张嶂一马当先,率领着云麾营的精锐轻骑,如同离弦之箭,悄无声息地驶出辕门,融入即将褪去的夜色之中。
紧接着,负责后勤补给的小队也驱赶着骡马,远远跟随着出发。
江蓠站在原地,直到最后一骑消失在视野尽头,才缓缓转身,对忠戟道:
“关闭辕门,加强警戒。
没有本将军手令,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是!”
战前准备阶段,随着出击部队的离开,告一段落。
但紧张的气氛并未缓解,反而因为未知的等待而更加凝重。
接下来的两天,云霞关处于一种外松内紧的状态。
表面上看,营寨防御如常,士兵操练依旧,但高层将领和核心人员都清楚,关外的行动正在决定着未来的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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