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蓠那一声“准”字,如同巨石投入深潭,在帅帐内激起的涟漪久久未平。
几位持反对意见的将领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不认同与忧虑,但慑于江蓠的威严和已然下达的命令,终究无人再敢出声质疑。
军令如山,既然主帅已做出决断,他们所能做的,便是执行。
“忠戟。”
江蓠的目光转向自己的副将,
“按方才所言,即刻去办。
救护点设在西门箭楼底层,那里相对坚固,且有遮挡。
护卫人选,务必精挑细选,要绝对可靠,明白吗?”
“末将明白!定护苏医官周全!”
忠戟抱拳领命,神情肃然。
他立刻转身出帐,前去调派人手和物资。
江蓠这才重新看向其他将领:
“此事已定,无需再议。
诸位各司其职,全力备战!
刘参将,城东防务由你负责,滚木礌石务必充足。
李副将,弩机营的调配不容有失……
我要云霞关固若金汤,让北狄人在城下碰得头破血流!”
“得令!”
众将齐声应和,将关于苏芷的争议暂时压下,心思重新聚焦到即将到来的血腥攻防上。
他们纷纷领命而出,帅帐内很快只剩下江蓠一人。
帐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光线和声响。
江蓠缓缓坐回主位,指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揉着眉心。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城墙上的危险,流矢、飞石、登城的敌军……
任何一点意外,都足以让那个看似坚韧实则脆弱的生命瞬间消逝。
他脑海中甚至不受控制地闪过苏芷倒在血泊中的画面,这让他胸口一阵莫名的发紧。
风险极大。
他对自己说。
但,另一个声音同样强烈:
若她的救治真能多挽回一些百战老兵的性命,这点风险,值得一冒。
更何况,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是她身为医者的执着。
他想起她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对生命的敬畏和竭尽所能的担当。
这种光芒,在他二十年的军旅生涯中,在无数浴血厮杀的汉子眼中见过,却从未在一个女子身上看到得如此清晰夺目。
苏芷,你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
他心中暗叹,本将军今日特许,是给了你一道护身符,也是将你推向了风口浪尖。
望你……好自为之。
与此同时,苏芷快步走回伤兵营,心情如同被风吹动的旌旗,既有些许后怕,更多的是难以抑制的激动和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她成功了!
她打破了那层看不见的壁垒,赢得了踏上最前线救死扶伤的机会!
“苏医官,将军他……”
王焕见她回来,连忙迎上前,脸上带着询问和担忧。
“将军准了。”
苏芷言简意赅,但眼中闪烁的光彩说明了一切,
“王队长,快,帮我清点一下最急需的伤药和器械!
止血散、金疮药、麻沸散、干净布带、缝合针线、夹板,还有手术刀和剪刀,都要单独打包,要轻便易携!”
王焕先是一惊,随即看到苏芷的神情,立刻重重点头:
“好!我这就去办!”
他虽然也觉得让苏芷上城墙太过凶险,但更多的是对这位女医官魄力的敬佩。
黄芪闻讯也走了过来,花白的眉毛拧成了疙瘩:
“苏丫头,你……
你这可是把自个儿往刀尖上送啊!”
“黄老,”
苏芷握住老军医粗糙的手,语气坚定,
“伤在城墙上,早一刻救治,就多一分生机。
我们不能总等着伤员被抬下来。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黄芪看着她倔强的眼神,深知劝不住,只得长叹一声:
“罢了,罢了!
老夫帮你准备些效力最强的急救丹药,你贴身带着,以防万一!”
整个伤兵营因为苏芷的决定而忙碌起来,气氛更加紧张,却也透着一股同仇敌忾的凝聚力。
辅兵们帮着分装药材,检查器械,每个人都明白,苏医官此行,是为了让城墙上的弟兄们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不久,忠戟亲自带着一队亲兵和几副铠甲来到了伤兵营。
亲兵共有八人,个个神情精悍,眼神锐利,显然是军中好手。
为首的队长名叫石勇,是个面色黝黑、沉默寡言的汉子,对着苏芷抱拳行礼,声音低沉:
“苏医官,奉将军令,此后由我等护卫您左右。”
“有劳各位兄弟。”苏芷郑重还礼。
忠戟又指着带来的铠甲道:
“苏医官,这是将军特意吩咐找来的软甲,以熟牛皮和丝绵制成,轻便且有一定防护力,你务必穿上。
城头流矢无眼,多一层防护总是好的。”
苏芷看着那副明显是女式改小过的软甲,心中微微一暖。
江蓠看似冷硬,实则心细如发。
她没有推辞,在一位年长辅兵的帮助下,将软甲套在了外衣之下,虽然行动略有不便,但确实多了几分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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