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时间的海警船餐厅里,白炽灯暖融融地照着,饭菜的香气混着海风的咸腥,在空气中酿出几分热闹。长条餐桌被临时拼成长方形,大毛士兵和兔子们挤在一块儿,搪瓷餐盘碰撞的叮当声、筷子和勺子的摩擦声,还有时不时爆发出的笑闹,把舱内的沉闷冲得一干二净。
张启元端着餐盘刚坐下,对面的大毛士官安德烈就举着搪瓷缸子凑过来,缸子里的格瓦斯冒着气泡:“指挥官,尝尝这个!我老家喀山的配方,比罐头里的甜!”他说着往张启元盘里夹了块腌黄瓜,“你们中国过年,是不是都要包饺子?我妈每年除夕都逼我学,说娶媳妇前得练会这手艺。”
旁边的兔子侦察兵王磊正啃着列巴,闻言乐了:“不光包饺子,还得贴春联、放鞭炮!我老家在湖南,三十晚上全家围着火炉炸肉丸,我爸总说‘肉丸炸得圆,来年赚大钱’。”他扒拉了口米饭,又问,“安德烈,你们那儿过年吃啥?”
“红菜汤必须有!”安德烈手舞足蹈,“我奶奶会在汤里埋硬币,谁吃到谁来年运气好。有年我吞了枚五戈比的,差点卡喉咙里,我妈追着我打了三条街!”
桌尾传来一阵哄笑,瓦列里正给王子墨倒红茶,闻言插了句:“他那算啥?我十七岁那年在顿巴斯,新年就着雪吃压缩饼干,当时跟战友说,等回家了非得喝三升格瓦斯。结果第二年……”他顿了顿,往嘴里塞了块红烧肉,“战友没回来,我替他喝了那份。”
气氛稍静,王子墨连忙打圆场:“不说这个了。我老家在苏州,清明前必吃青团,我外婆做的豆沙馅,能香到街对面去。有年我带了两盒去部队,被战友抢得连叶子都没剩。”
“说到吃的,”李行知端着餐盘坐下,手里还捏着半块馒头,“我小时候在青岛,我爸总带我去赶海,退潮后挖蛤蜊、抓小螃蟹,晚上回家蒸一笼,蘸着醋吃,鲜得能把舌头吞下去。”他咬了口馒头,“后来上了船,才知道海的味道不止鲜,还有咸。”
张启元听着他们聊老家的吃食,忽然想起高中时的楼梯间——夏栀抱着作业本下楼,校服裙摆扫过台阶,他背着书包往上跑,撞进她眼里时,她总会笑一笑,说“学弟慢点”。那时候觉得,教学楼的走廊好长,长到能装下无数次这样的遇见。
“指挥官老家过年吃啥?”安德烈凑过来问,打断了他的思绪。
张启元笑了笑:“我妈包的韭菜鸡蛋馅饺子,总说‘素馅解腻’,其实是怕我吃太多肉不消化。”他夹了块土豆炖牛肉,“有年三十晚上,我爸偷偷往我碗里塞了块红烧肉,被我妈瞪了半天。”
舱外的海浪拍打着船身,舱内的笑声混着饭菜香,漫过每个人的心头。这些来自不同土地的故事,像一颗颗散落的珠子,被此刻的烟火气串在一块儿,成了航行途中最暖的光。或许正是这些藏在记忆里的味道和牵挂,支撑着他们在陌生的世界里,一步步往前闯。
餐厅里的喧闹刚歇,不知是谁扯着嗓子喊了句:“光唠嗑没劲儿,唱首歌吧!”
“我来!”角落里的兔子士兵陈阳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响,他脸一红,赶紧扶好椅子,“给大伙儿唱首《左手右手》,咱们兔子家的,小时候看《喜羊羊与灰太狼》大电影,谁没听过这歌?”
“可不是嘛!”邻座的老兵周鹏放下筷子,眼里泛起点怀念,“那会儿我闺女才上幼儿园,天天在家循环,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大毛士兵们凑过来,安德烈举着格瓦斯杯:“动画片的歌?有意思!唱来听听!”
陈阳深吸一口气,起了个调子。刚开始只有他一个人唱,声音带着点发紧的颤——“当困难来临的时候,请你举起你的左手”,他抬手时,指尖都在微抖。
周鹏最先跟着合,声音不高,却稳得像定音鼓。接着是斜对面的几个年轻士兵,有人嘴里还嚼着饭,含糊地哼着词。唱到“左手代表着方向,它不会向困难低头”时,不知是谁先举起了左手,掌心朝前,像在对着舱外的黑暗较劲。紧接着,越来越多的手举了起来,有布满老茧的,有缠着绷带的,密密麻麻的手掌在灯光下晃成一片,像突然长出的森林。
大毛士兵们看呆了,安德烈试探着举起手,被旁边的王磊一把抓住,手把手教他跟着节奏晃。王磊心里忽然发酸——上回唱这歌,还是在老家的小学操场,全班同学手拉手围成圈,老师说“团结就是打败灰太狼的法宝”。现在身边拉着的是异国战友,可那份攥紧彼此的力气,竟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当左手拍响右手,我们的步伐就有节奏”,陈阳的声音突然哽咽了。他看见周鹏别过脸,用袖口蹭了蹭眼角——老周的闺女今年该上初中了吧?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这首歌。餐桌另一头,几个年轻士兵的声音也带上了哭腔,有人把脸埋在臂弯里,肩膀一抽一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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