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整,福满楼后厨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大战前的微妙紧绷。此刻被一种刻意压低的嗡鸣取代——那是几十号人尽力屏息,却依旧泄露的呼吸、布料摩擦、鞋底蹭地的声音。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厨房中央那片小小的空地上,厨师长孙兆云站在那儿,像一名经验丰富的老船长,正对着他即将出海的水手们进行最后的训诫。
他手里没拿讲稿,只有一把炒勺,此刻这勺成了他威严的延伸,随着他沉厚的声音有力地挥动着,指点着无形的江山。勺面反射着头顶明晃晃的白炽灯光,偶尔晃过底下人的眼睛。
“昨天的晚市,鲍汁鹅掌的火候,谁负责的?”孙兆云的声音不高,却像块沉甸甸的石头砸进水里,激起一片死寂。
他的目光,带着后厨特有的那种能烫掉一层皮的锐利,缓慢地扫过人群,在凉菜间老大熬添啓脸上停顿了一下。熬添啓立刻挺直了他那副被厨房油烟熏得依旧挺拔的背脊,脸上堆起笑,刚想张嘴,孙兆云的目光却已经移开,落到了打荷老大田艳香身上。
田艳香心里咯噔一下。昨晚那几份鹅掌的盘饰……确实是她手下的二毛手忙脚乱时出的岔子,花雕酒淋得不够均匀,摆盘也歪了。
她下意识地抬眼,正撞上孙兆云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心立刻虚了半截,赶紧垂下眼皮,盯着自己洗得发白的帆布鞋尖,仿佛那上面突然开出了一朵奇异的花。
角落里,管事部的老大刘庆娟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她背靠着冰冷的金属货架,厚厚的笔记本摊开在臂弯里,一支廉价的蓝色圆珠笔在纸页上快速移动,留下细密而工整的字迹。
她记录着孙兆云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停顿,每一个眼神的落点。她的目光透过镜片,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无声无息地在人群中扫描。
当孙兆云提到鹅掌时,她的笔尖停顿了零点一秒,在“田艳香”这个名字旁边,画上了一个极其微小的问号。
她的耳朵捕捉着一切杂音。旁边粗加工的小徒弟因为紧张,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小徒弟的脸瞬间红得像刚出锅的基围虾,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刘庆娟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撇了撇,笔尖却纹丝不动,没有记录这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她的注意力,更多地停留在面点间那个新来的身影上——叶如娇。
叶如娇站在面点老大王淑英身后半步的位置。王淑英身形高挑,此刻正抱着胳膊,一脸“老娘没错”的坦然。叶如娇则巧妙地利用王师傅的身形作为屏障,将自己半掩在后面,低眉顺眼,姿态放得极低,像一朵在巨树旁悄然绽放的小花。
她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白色厨师服,可那身衣服穿在她身上,硬是穿出了不一样的韵味。腰身被束得纤细,胸前被撑得饱满,裤腿也显得格外利落,勾勒出长腿的轮廓。
她微微低着头,露出一段白皙优美的后颈,几缕没被厨师帽完全压住的乌黑发丝垂落下来,随着她细微的呼吸轻轻晃动。
晨光透过高窗斜斜打进来,恰好有一缕光晕落在她侧脸上,柔和了轮廓,也衬得那皮肤更加细腻莹润。她安静得像不存在,却又无声地吸引着周围的目光。
传菜部老大花胜男,站在斜对面,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心里嘀咕着:“啧啧,这身段,这脸蛋儿……怪不得叫‘面点西施’,名不虚传啊。”
连站在最外围、负责维修的工程部经理刘梦贺,“刘大锤”,也忍不住抻着脖子,目光越过前面的人头,往叶如娇那边瞟。
孙兆云的训话还在继续,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他手中的炒勺再次挥动,指向砧板区:“还有,白大侠!”砧板老大白天齐一个激灵,立刻站得笔直。
像等待检阅的士兵,憨厚的脸上写满了认真。“你们昨天下午备的猪里脊,筋膜没剔干净!影响口感,还浪费火候!今天给我盯紧点!”
“好嘞!孙老大!保证剔干净!连根毛都不会留!”白天齐的声音洪亮干脆,带着点急切的保证,引得旁边几个人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肩膀微微耸动。
他身边那个刚被他帮过忙、处理了小山般蔬菜的粗加工小徒弟,更是满眼崇拜地看着白天齐的后脑勺。
孙兆云似乎对白天齐的反应还算满意,目光掠过他,继续扫视。就在这短暂移开视线的间隙,刚从后门进入厨房的陈小阳突然把手里捧着的大纸箱放在了荷台上。好像在等着孙兆云散会。
孙兆云愣神的工夫,突然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什么东西极轻地蹭了一下。他下意识地侧头,是叶如娇。
她的身体似乎因为听得过于专注或者说紧张,微微晃动了一下,幅度很小,却足以让系在她纤细腰后的那根围裙带子,恰到好处地、无声无息地松脱开来。那根细细的棉布带子,像完成了某种使命般,悄然滑落。
叶如娇几乎是同时感觉到了腰间的松动。她低低地、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慌轻呼出声:“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