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个!”孙兆云指着她们,手指都在抖,“给我滚到办公室去!立刻!马上!!”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被彻底冒犯后的狂怒和深深的无力感。他知道,这件事不可能善了了。后厨的天,在几分钟之内,彻底变了颜色。
田艳香和王淑英如同两只斗败的鹌鹑,互相狠狠剜了一眼,那眼神恨不得当场掐死对方,但最终还是屈服于孙兆云的震怒之下,垂头丧气、脚步踉跄地朝着办公室方向挪去,留下一地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混乱的中心终于平静下来,但整个后厨的氛围,却已经彻底凝固、冰冷。每个人都在低头忙着手里的活,可空气里那无处不在的尴尬、猜疑和心照不宣的“我知道了你的秘密”的目光,如同蛛丝般缠绕在每个人的脖颈间,勒得人喘不过气。
叶如娇早已悄无声息地退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她拿出手机,屏幕上还沾着一点刚才激动时不知何时蹭到的面粉。手指飞快地打字:“厨房出大事了。”
几乎是秒回。
韩振宇:“听说了一点。晚上见面详谈?”
叶如娇的嘴角,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缓缓勾起。那笑容,像初绽的罂粟,美丽却带着一丝冰冷的、不祥的意味。
“好~ ”
她收起手机,冷眼环视着这个刚刚经历过一场“人性大暴露”、此刻死气沉沉如同古墓的厨房。
油烟依旧弥漫,锅铲的撞击声依旧单调,但曾经那些表面上的热火朝天、插科打诨、甚至那些她利用过的、让她觉得有点麻烦的“真情实感”,此刻在她眼中都显得那么可笑、那么廉价、那么……不值得!
她理了理额前一丝散落的秀发,动作优雅得如同在整理一件价值连城的礼服。是时候认真考虑韩振宇承诺的那个光鲜亮丽的新项目了。
是时候了!这个充斥着低俗八卦、龌龊交易、底层算计的破地方,这个弥漫着食物馊味和人性腐败气息的厨房,这个她曾经费力往上爬的基石,已经彻底配不上她叶如娇了!
周五的福满楼厨房,往日里那种热气腾腾、人声鼎沸的鲜活劲儿,像被抽走了大半。虽然该切菜的还在切,该颠勺的还在颠,可每个人手脚间的节奏明显滞涩了许多,空气里浮动的不是饭菜香,而是沉闷的警惕和一种生怕踩到地雷的小心翼翼。
熬添啓在凉菜间拿着一根黄瓜,平时耍嘴皮子的劲儿没了,只对着黄瓜唉声叹气,末了还小声嘟囔:“哎哟我的二娘啊……”旁边准备拌东西的小弟没听清,茫然地望过去,熬添啓立刻换了副严肃面孔:“看什么看!雕花啊!”小弟缩了缩脖子,眼中只剩那盘菜。
田艳香绷着一张脸,在打荷区将码放好的围边胡萝卜片归拢得整整齐齐,每一片都力求在同一条线上,动作带着股刻意为之的力道,仿佛要把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气都发泄在这排列组合上。
昨天早上那场王淑英和田艳香的对轰,无异于在看似平静的湖面上狠狠砸下了一块巨石,湖底淤积多年的陈泥烂沙一下子全给翻腾了上来。昔日那些在忙碌中还能互相插科打诨的表面和谐,被撕得粉碎。
九点整,孙兆云沉着一张能刮下霜的脸走进来,咳嗽一声,那刻意压低的声音在骤然安静下来的厨房里竟显得异常清晰:“行了,放下手里的活儿,集合!”
大家条件反射似的聚拢到他面前,连平时最慢吞吞的洗碗组小工都小跑着站到了末尾。
孙兆云那双平时因厨房油烟而显得有些浑浊的眼睛,此刻锐利得像打磨过的刀锋,缓缓扫过一张张熟悉又透着点陌生的面孔。
“都听好了!”他一字一顿,声音不高,却每个字都敲在人神经上,“从今天起!工作时间,但凡我再听见一句!记住,就一句!与手上这份活儿无关的闲话——”
他顿了顿,眼神在每个人脸上剐过,“别怪老子不讲情面,扣光你当月奖金!不信邪的,只管试试!”他这话是冲着所有人说的,但目光明显在王淑英和田艳香脸上多停留了几秒,两人都不自觉地垂下了眼。
“装什么正经……”一个细小的、带着点不服气的声音嘀咕出来,是熬添啓。他大概是刚在田艳香那碰了钉子,心里的憋闷没处发泄。
孙兆云的耳朵堪比雷达,猛地转头,眼神像两枚冰冷的钉子钉了过去:“熬添啓!你刚才说什么?大声点!给大伙儿都听听!”
熬添啓吓得一哆嗦,脖子一缩,脸上的嬉皮笑脸瞬间冻住,赶紧挤出个谄媚的笑:“没……孙老大,我说您说得对!太对了!我举双手双脚赞成!专心致志,专心致志干活嘛!”
孙兆云重重地哼了一声,没再理他:“都听明白了?散会!干活!”
人群仿佛得了特赦,立刻作鸟兽散,回到各自的岗位,动作又快了几分,但依旧没人吭声,只有刀具撞击砧板、锅铲摩擦锅底、油锅里食材滋啦作响的声音在尴尬的沉默中无限放大。每个人,哪怕是传菜员路过一个打荷的,眼神里都带了点若有若无的提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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