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发生什么——”他的声音骤然低沉、清晰到了极点,“——先!保!护!好!你!自!己!”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被冻硬的子弹,带着千钧之重,狠狠凿进叶如娇的耳膜!冰冷穿透,直抵灵魂!
高速公路上密集而刺目的车灯流如同一条汹涌的光之河流,将面包车彻底吞没其中。前路喧嚣明亮,光影缭乱。
然而叶如娇此刻唯一的感受,却是沉入了一个更深、更冷、被彻底封冻的巨大黑暗冰湖底部。车窗外飞速旋转倒退的繁华灯火碎影,映在车窗上,如同无数只冷酷窥视的眼睛,无声旋转着,织成一张铺天盖地、无处可逃的巨大而冰冷的网。
后厨的喧嚣总是如期的苏醒,就像战场吹响的第一声号角。灶火轰鸣,锅铲铿锵,油珠四溅的嗤嗤低语与案板上沉稳规律的咄咄声交织碰撞,滚沸的浓汤裹挟浓郁肉香随蒸腾白雾弥散汹涌。
小孟,人称快刀手,正展示独门绝技。他手起刀落,寒光闪烁如电,案板上整齐排开的鸡爪伴随着沉闷脆响和飞溅的水珠接连断为两截。刀影层层飞舞不息,冷峻专注的脸上不见半分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沸腾的水汽中锐利地捕捉鸡爪上每一丝脆骨痕迹。
“闪开点!小心溅一脸血沫子!”一声洪钟般炸响的低吼。小孟身边,身形如小山般的老赵正与一口比澡盆小不了多少的生铁大锅搏斗。他手持长柄大勺,臂膀肌肉在油烟蒸腾中绷紧,用力搅动锅中翻滚的浓汤,锅中深褐的汤汁打着旋涡,炖煮着的猪骨不断翻滚碰撞,浓厚香气几乎凝成实体猛扑人脸。汗珠从他宽厚的额头冒出,顺着鬓角蜿蜒而下,滴进滚烫的汤水,无声无息化为蒸汽。
在这力量与热量暴烈的交响曲中,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不合时宜地出现在案板与巨锅之间的狭窄通道里,像一块坚硬的岩石堵住了流动的汤水。那是白天齐,高大身形矗立之处光线黯淡几分。
“小孟,忙不过来吧?”白天齐憨厚的笑容绽放,仿佛自带柔光滤镜,诚恳得能瞬间融化冰霜。他搓着那双因为最近总爱“帮忙”而略显粗糙的大手,目光热切扫过小孟案板上下堆积如山的食材,“要不……我帮你拆几个鸡爪?”浓眉下的黑眼珠亮晶晶的,满是积极奉献的光芒。
小孟正将一枚鸡爪按在案板上准备发力,刀锋已然对准目标。白天齐的声音突然插来,惊得他手腕一抖。那寒光闪闪的刀尖险之又险地擦过拇指侧面的厚茧,只差毫厘,几乎当场就要给“白大侠”的手掌添一道血色助兴的荣耀勋章。
“哎哟我的老大!”小孟心脏猛地提到嗓子眼,差点脱手把刀扔掉,声音都劈了叉,“白大侠!我这手上是刀子啊!您老金躯玉体,能不能站远点儿护驾?我这小心脏禁不住您这么吓唬!”
“哎呀哎呀,对不住对不住!”白天齐急忙后跳一步,笨拙得像头撞进厨房的熊,差点撞翻墙角一摞青花大瓷碗。他下意识想弯腰去扶,又怕引起更大的混乱,只得尴尬地立在那里,双手绞着围裙的边角,“我看你这边堆得快没下刀的地方了……就寻思……”
另一头猛火灶台上的老赵被这边动静牵动余光,手上的搅拌动作一慢,那巨锅中一股滚烫的汤水趁机“噗”地溅起老高,直扑他裸露的手臂。他倒抽一口冷气猛地缩手,那长柄铁勺失去掌控,“哐当”一声脆响,结结实实砸在锅沿上,险些脱手。
“白大侠!”老赵心疼地瞥了一眼汤,又气又笑扭头朝白天齐低吼,“小孟那边刀剑无眼,我这边更是炮火连天!消停会儿行不行?去,边上研究研究你的备料去!”他冲着角落调料台努努嘴,顺手捞起一块抹布胡乱擦了擦溅到脸上的热汤。
白天齐像个犯错的大男孩,憨厚地笑了笑,揉着被老赵怒吼吓到的耳朵,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到另一处战场——远处角落里一个靠窗的灶台。
那片区域像是战场中单独隔离出的无声战场,空气因凝滞而显得有些沉重,与其他地方的油烟热气形成微妙割裂。张玲燕独自守着,身形略显僵硬,似乎总有些魂不守舍。
她心不在焉地翻动着锅里油光水滑、分量颇足的红烧肉,每次揭开锅盖查看时,动作都带着一种微妙的迟滞与心慌,甚至不敢与任何人的目光稍有接触。她面前那口大肚深锅正嘟嘟冒着微响的白气。
白日齐眼睛一亮,犹如看到了指路的明灯。他立刻绕过忙碌的人群,目标明确地大步奔向那个角落的灶台,每一步都踩得地面咚咚响,透着急于助人的迫切。
“张姐!”白天齐停在灶台前,庞大的身躯几乎挡住了一半窗外透进的晨光,在张玲燕面前投下一片阴影。他搓着手,露出一个自认为无比可靠的笑容,眼神热切如忠诚的金毛大犬,“我看这锅汤一直慢火煨着呢?得盯火候吧?是不是抽不开身啊?要不……我帮你盯着?”
张玲燕正机械地用筷子戳着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试探软烂程度,突然被这一片阴影和洪亮的问候笼罩,惊得手里的筷子差点脱手掉进浓油赤酱的锅里。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抬头,刘海下眼神闪过一丝惊弓之鸟般的慌乱,随即又被强压下去,蹙着眉头看着眼前几乎占据她全部视野的高大男人,红唇微启,似要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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