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太湖之上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庄园内的演武场却已传来了整齐的呼喝声。王婉宁抱着咿呀作语的林砚,站在回廊下,远远地望着场中景象。两个多月大的婴孩在她怀中不安分地扭动着,粉嫩的小手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挥舞,仿佛也能感受到那股勃发的生气。
“夫人,小公子今日气色真好。”奶娘跟在身后,笑着递上一件披风,“清晨风凉,夫人当心身子。”
王婉宁为儿子拢了拢衣襟,轻声道:“砚儿也感受到家里的变化了呢。”她的目光并未离开演武场,那里,林枫正亲自指导着从各家庄园挑选出来的青壮庄丁,进行最基本的队列操练。动作并不花哨,甚至有些笨拙,但那股认真和逐渐凝聚的气势,却让王婉宁心中稍安。这些庄丁,平日是佃户、是匠人、是仆役,此刻却为守护共同的家园而凝聚在一起,这便是“藏兵于民”的根基。
月娘款款走来,手中捧着的已不仅是账册,还有一份新拟定的名册。“姐姐,按照您的吩咐,太湖本家庄园及附近三处别业,共遴选出健壮庄丁二百七十三人,皆已登记造册。分为三队,轮番值守、操练。这是初步拟定的各队小队长名单,请姐姐过目。”
王婉宁接过名册,仔细翻阅,指尖在一个个名字上划过,偶尔停顿:“张铁柱,是后山张老爹家的儿子吧?我记得他力气大,人也忠厚。李二狗……这人机灵,但似乎有些滑头,需得有个稳重的副手约束。嗯,这样安排甚好。”她抬头对月娘叮嘱,“记住,对外只说是为了防范小股流寇,保护桑田茶园,绝不可张扬。训练时,以强身健体、熟悉号令为主,兵器也以农具、棍棒为先,那些新打制的朴刀,非紧要关头,不得示人。”
“妹妹明白。”月娘点头,神色郑重,“已反复叮嘱过各位教头和林枫,循序渐进,不求速成,只求令行禁止,关键时刻能顶得上去。”
三人说着走进已布置成临时议事处的花厅。墙上挂着的太湖区域地图上,新添了几个不起眼的标记,代表着新建的了望哨和暗卡。桌上除了文房四宝,还多了一些关于庄丁调度和物资配给的文书。角落里那个小小的摇篮依旧在,林砚被轻轻放入其中,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母亲处理事务。
“瓦岗军和朝廷节度使那边,近日可还有新的动静?”王婉宁一边轻晃着摇篮,一边问道,目光扫过地图上的标记,心中计算着防御的薄弱之处。
月娘翻开账册的另一页,条理清晰地汇报:“瓦岗军那边收了上次的丝绸茶叶后,暂时没有新的要求,看来姐姐‘以商代饷’的策略起了作用。朝廷节度使府上,按姐姐的吩咐,年礼已送到,价值与给瓦岗军的相当,但更显精巧用心。那位参军也派人递了话,说日后在太湖地界,会行些方便。”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只是,据外围巡哨的庄丁回报,附近山林似有不明身份之人窥探,行迹鬼祟,不似军队做派,怕是其他势力探子,或者……真正的流寇在踩盘子。”
王婉宁神色一凛,轻拍林砚的动作微微一顿:“看来,这‘藏兵于民’之举,确是必要。光有金银打点,不过是肥羊,需得有自己的爪牙,让人不敢轻易觊觎。”她沉吟片刻,对月娘道,“传话给老爷,庄丁训练,可适当加入一些协同御敌的简单阵法,如鸳鸯阵之类,适合小范围配合。再从我私库里拨一笔款子,不引人注目地通过不同渠道,采购一些铁料、牛筋,找绝对信得过的老匠人,分批打制些朴刀、长矛和猎弓,务必隐秘,工期可缓,质量务必要精。”
“内宅同心,各展所长”
晌午过后,王婉宁召集各房姨娘到花厅。不仅月娘、三姨娘、四姨娘在,连平日深居简出、潜心礼佛的二姨娘,以及性子较弱但心思细腻的五姨娘也来了。显然,庄园内外气氛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意识到了情况的严峻。
花厅内,三姨娘正手把手教女儿绣一方帕子,图案是简单的兰草,口中柔声道:“女儿家也要知进退,识大体,如今家中不易,这女红既能静心,也能为家中添些用度,将来你的嫁妆,说不定就要靠这双手攒出来呢。”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手下针线更加认真。四姨娘则在一旁整理着新晒好的草药,分门别类,其中金疮药、止血散的比例明显多了起来,她不时拿起一味药材放在鼻尖轻嗅,确保药性。
见王婉宁进来,众人纷纷放下手中活计。王婉宁先将月娘探知的外围窥探之事说了,厅内气氛顿时凝重了几分。五姨娘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绢帕,脸上掠过一丝惶惑。
“姐姐,这……庄丁们真能挡得住贼人吗?”五姨娘声音微颤地问道。
王婉宁抱起被说话声惊醒、有些不安的林砚,轻轻拍抚他的后背,语气沉稳而有力:“完全挡住千军万马自然不能,但对付小股流寇,或是起到预警、拖延、令其知难而退之效,足矣。关键在于,要让外人知道我林家并非毫无还手之力的肥羊,不敢轻易来犯。这便是我林家在这乱世中的‘保全之道’。”她目光扫过众人,带着安抚与坚定,“我们内宅安稳,前院的男人们才能无后顾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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