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中心,十步之距。
风卷起细微的风雪,掠过两人之间,仿佛一道无形的界线。身后是数千双紧绷的眼睛和引而不发的弓弩,身前是此生罕见的、气息迥异却同样危险的对手。
李炎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沉稳,不带丝毫波澜:“沈坛主。”
沈青阳细长的眼眸微弯,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他抬手,姿态优雅如拈花:
“李渠帅。久闻大名,今日得见,风采更胜传闻。”他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清晰,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似乎能抚平躁动,却又潜藏着更深的蛊惑。
“客套话不必多言。”李炎单刀直入,目光如炬,扫过沈青阳腰间的红莲法剑:“坛主邀李某至此,当非只为互颂虚名。‘诛暴梁,同抗官’的大义已高悬,如今这平安县的归属,坛主有何高见?”
沈青阳轻笑一声,仿佛对李炎的直率颇为欣赏,又似嘲弄他的急切。他微微侧身,目光投向平安县那并不算巍峨却刚刚经历过血战的城墙,语气悠然:
“高见谈不上。只是不忍见义士血汗所得之城,因一时意气或误解,再遭兵燹,乃至最终落入官军之手,使亲者痛,仇者快。”
他转回视线,看向李炎,眼神变得锐利:“渠帅可知,为何我红莲圣教五千兵马陈兵于此,却未在你与梁军鏖战最酣时发动?”
“坐收渔利,乃常情。”李炎冷然道:“若非如此,反倒令人惊诧。”
“非也。”沈青阳缓缓摇头,赤红法衣在风中轻摆:“乃是因我深知,城内官军并非疥癣之疾,渠帅纵能胜,也必是惨胜,元气大伤。若我当时挥军攻城,渠帅内外交困,城必破。然则,我军亦要付出不小代价,且这‘趁人之危’、‘攻击友军’的恶名,我红莲圣教却不屑背负。”
他顿了顿,观察着李炎的反应,继续道:“如今渠帅已克坚城,展现雷霆手段。我圣教大军此时方至,正是为了避免无谓内耗,以求‘共商大计’。此心,天地可鉴。”
李炎面色不变,心中却飞速盘算。沈青阳此话半真半假,既标榜了自身“仁义”,点出了黄巾军此刻的虚弱,又强调了红莲教的力量和“克制”,可谓软硬兼施。
“坛主好意,李某是否该感激涕零?”李炎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却不知这‘共商’,如何商法?这‘大计’,又是何计?莫非是要我黄巾将士浴血搏杀得来的城池粮草,双手奉予贵教,才算‘避免内耗’、‘共抗暴梁’?”
气氛陡然绷紧。空气中仿佛有电光闪过。
沈青阳面对这近乎直白的指责,脸上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却未曾改变,反而更浓了些。
“渠帅快人快语,那沈某也不再迂回。”
他声音依旧平和,却带上了不容置疑的意味:“平安县,运河咽喉,粮草重地,关乎抗梁大局,非一人一军之私产。若由贵军独据,恐力有未逮,易招官军反扑,届时城破人亡,一切皆休。若由我圣教接管,凭借我教实力与声望,必能固守,并以此为基础,联络四方义军,共图大业。”
他稍作停顿,给出了看似优厚的条件:“当然,贵军血战之功,不可抹杀。沈某愿以圣教之名承诺,城内粮草军械,可分予贵军三成。同时,诚挚邀请李渠帅及麾下精锐,加入我红莲圣教,坛主之位,虚席以待!届时,你我并力,何愁大事不成?这岂不远胜于贵军独守孤城,坐待四方强敌?”
图穷匕见!
沈青阳的真正目的暴露无遗:不仅要城,要粮,还要吞并李炎这支刚刚证明了自己战斗力的队伍!以空洞的“坛主之位”和三成物资,就想换取整个平安县和黄巾军的控制权!
李炎眼中寒芒大盛,按在剑柄上的手背青筋微微隆起。他忽然仰天大笑,笑声豪迈却充满讥讽,震荡着凝滞的空气。
“哈哈哈!好一个‘红莲圣教’!好一个‘慈悲为怀’的沈坛主!”笑声戛然而止,李炎目光如冷电般射向沈青阳:“三成粮草?寄人篱下?这便是你所谓的‘共商大计’?依我看,与拱手投降何异!”
他踏前一步,身姿如山岳般沉稳,气势却陡然攀升,毫不畏惧地与沈青阳对视:
“沈青阳,你听好了!平安县,是我李炎麾下将士用命、流血打下来的!每一粒米,每一寸土,都染着我黄巾义士的血!它的归属,只有我黄巾军说了算!”
“你红莲教若真想‘同抗官’,好!李某欢迎!城外官军仍在虎视眈眈,你我大可划定防区,互为犄角,共御官军!城中之粮,亦可按市价公允交易,或按出兵多寡共同协防分配!此乃同盟之道!”
“但!”李炎声如雷霆,斩钉截铁:“若想趁我疲弱,巧取豪夺,甚至妄图吞并我部……”
他猛地一拍剑鞘,龙吟般的剑鸣声嗡然作响,杀气瞬间弥漫开来:“那就休怪李某剑锋不利!我黄巾将士,能一日夜踏平梁军守备,就能再血战一场,让你红莲教掂量掂量,要啃下我这块硬骨头,需要崩掉几颗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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