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被审讯时，某个探员无意间透露的一个细节。
他们对她在新技术办的工作如此了解，甚至能准确说出几份她翻译过的、标注了密级的文件编号。
这绝不是仅凭猜测和外部调查能知道的。
内部有鬼。
而且，很可能就出在郑主任的那个办公室里。
她的手轻轻握紧。
看来，回去之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不过，在这之前，她得先让某些人付出点代价。
隐月打开抽屉，拿出那本特殊的笔记本，翻到某一页，上面记录着几个看似无关的地址和代号，以及一段复杂的算法模型。
那是她根据以前自己的记忆和今世收集的信息，推演出的几个早期互联网的协议漏洞和后门。
原本没打算动用。
现在……
或许可以给某些过于清闲的部门，找点小麻烦了。
她打开电脑，连接上机房那台笨重的主机。
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起来。
一行行代码，如同无声的子弹，射入未知的网络深空。
调查局的短暂扣留像一块投入池塘的石头，涟漪迅速扩散。
虽然在校方和领事层面的介入下，事情被压了下去，隐月也没有受到正式指控，但一种无形的隔阂和审视开始笼罩着她。
一些原本友好的美国同学变得有些疏远，课堂上偶尔会接收到探究或略带异样的目光。
怀特教授的研究小组里，她能感觉到某些核心讨论会有意无意地避开她。
隐月对此泰然处之。
她早已预料到这种结果，反而乐得清静，将更多时间投入到独立的资料整理和学习中。
李红英气得不行，逮着机会就想跟人理论，被隐月劝住了。
“没必要，浪费时间。”隐月看着图书馆窗外飘落的秋叶，语气平静，“我的时间不多了。”
李红英一愣：“啥意思？你要提前回去？”
“嗯，”隐月点头，“学分修得差不多了，论文方向也定了，我想申请提前毕业答辩。”
她没说的是，那次审讯让她意识到，对方已经开始不择手段。
继续待下去，风险远大于收益。
而且，国内那条隐藏在新技术办的蛀虫也需要尽快揪出来。
李红英虽然不舍，但也知道轻重，嘟囔着：“也好，这破地方也没什么好待的，东西死贵还难吃……那你答辩完就回去？”
“答辩完还有点私事要处理。”隐月眼中掠过一丝冷光。
提前毕业的申请遇到了些阻力。
系里有些教授认为她虽然成绩优异，但学时未满，提前毕业不合规矩。
但隐月的导师，一位惜才的老教授，力排众议，认为以她的学术水平完全足够，最终申请得以通过。
论文答辩异常顺利。
她的论文选题巧妙，既展现了扎实的学术功底，又谨慎地避开了可能敏感的前沿领域。
面对评委们的提问，她应对自如，逻辑清晰，引经据典。
台下，李红英和几个中国留学生紧张地攥着手，直到评委们一致通过并给予高度评价后，才激动地差点欢呼起来。
隐月鞠躬致谢，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心底却一片平静。
这只是一张必要的通行证而已。
答辩结束后，隐月没有参加系里组织的庆祝小聚。
她以整理行装为由提前离开，却拐进了计算机中心。
夜深人静，机房只剩下机器运行的嗡鸣。
隐月坐在一台终端前，屏幕幽光映着她毫无表情的脸。
她调出那个早已编写好的、利用早期ARPANET协议漏洞的小程序。
这个程序没有任何破坏性，只会像一只幽灵，在特定的网络节点间短暂游荡，随机复制一些无关紧要的、标记为“已解密”的过期通信日志碎片，并将它们“无意间”投送到几个管理松懈的公共服务器日志里。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本身毫无价值，甚至看起来像是系统错误。
但隐月在其中嵌入了几条经过精心伪装的、关于某个东亚情报站预算超支和内部管理混乱的“抱怨”片段，来源被巧妙地指向了史密斯所在的那个“基金会”关联的某个IP段。
做完这一切，她清除了所有操作痕迹，如同幽灵般离开机房。
几天后，正如她所预料，一些小道消息开始在特定的技术圈子和情报分析人员间流传——关于某个机构办事不力、浪费资源还留下把柄的八卦。
虽然无法证实，但足以让某些人焦头烂额一阵子，暂时没空再来找她的麻烦。
【宿主，已检测到目标网络出现轻微异常流量和内部审查迹象。】系统汇报。
“嗯。”隐月淡淡应了一声，开始打包行李。
她的动作很快，只带走必要的书籍、笔记和几件衣服，其他东西都送给了李红英和其他需要的同学。
离别的日子终于到来。
机场，李红英哭得稀里哗啦，抱着隐月不放手：“念念，你回去一定要好好的，常写信，等我学成归国去找你！”
“好。”隐月拍拍她的背，“你也保重，少咋呼、多学习。”
其他来送行的中国留学生也纷纷上前道别，气氛有些伤感，又充满对未来的期盼。
隐月一一告别，目光平静地扫过人群，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身影，看来她那份“小礼物”生效了。
通过安检，登上舷梯，走进机舱。
找到座位坐下，系好安全带。
飞机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开始滑行，加速，最终挣脱地心引力，冲上云霄。
隐月透过舷窗，看着下面逐渐缩小的城市轮廓和蜿蜒的海岸线。
两年多的留学生活，如同一场漫长而紧张的梦境。
如今梦醒了，她没有丝毫留恋。
飞机平稳后，她闭上眼，开始在心中梳理回国后的计划。
揪出内鬼是第一步，然后或许可以利用她超前二十年的眼光和信息，做点什么。
这个国家正处在变革的前夜，机会与风险并存。
十多个小时的飞行后，飞机降落在首都机场。
熟悉的空气，嘈杂的多音，虽然依旧带着物资匮乏年代的灰扑扑感，却让隐月感到一种莫名的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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