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撞击声,如同退潮般,渐渐稀疏、远去。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亿万只黑色恶魔同时拍打翅膀的恐怖嗡鸣,也逐渐被倾盆暴雨的喧嚣重新覆盖。
死寂,一种劫后余生的、带着浓重血腥味的死寂,重新笼罩了房间。
木板和铁皮上布满了狰狞的凹坑、裂痕和孔洞,边缘沾染着黑红色的污血和细碎的羽毛。
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腥臭,混合着汗水、恐惧和木屑尘埃的味道,令人窒息。
王猛、秦岚、张涛三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脱力般顺着挡板滑坐在地,背靠着冰冷的、布满伤痕的屏障,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早已浸透了全身。
王猛壮硕的胸膛上被飞溅的木屑划出几道血痕,秦岚的手臂也在刚才的混乱中被尖锐的铁皮边缘划破,渗着血珠
张涛则脸色惨白如纸,眼镜歪斜,浑身抖得如同筛糠,仿佛灵魂都还在刚才的恐怖冲击中飘荡。
林莫缓缓收回了顶住挡板的肩膀。
他半边身体几乎被污血浸透,肩臂处那道被断裂木板划开的伤口虽然不算深,但皮肉翻卷,看起来颇为狰狞。
他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墨黑的瞳孔里那沸腾的杀意已经褪去,只剩下一种沉静的、如同深海般的疲惫。他没有看其他人,目光第一时间投向门口。
林澈和张涛也早已脱力,靠在门板上滑坐在地。
林澈的脸色同样苍白,抵门的手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指甲缝里渗着血丝。
他抬起头,对上林莫看过来的视线。那视线如同有实质的重量,带着一种确认和不容置疑的关切,穿透了弥漫的尘埃和血腥,牢牢锁在他身上。
“哥?”林莫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没事。”林澈的声音有些发虚,但语气肯定。他挣扎着想站起来,腿却一阵发软。
林莫立刻大步走了过来,无视自己身上的伤口和污秽,伸手稳稳地将林澈扶了起来。
他的手掌灼热而有力,透过单薄湿透的衣料传递过来,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稳定感。
楼下传来的声音,打破了房间的死寂。
不再是战斗时的惨叫和咒骂,而是另一种更令人心碎的、绝望到骨髓里的声音。
是哭声。
凄厉的、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是失去至亲的悲恸。
是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是重伤垂死的呻吟。
是愤怒的、歇斯底里的咆哮,是对命运不公的控诉。
是疯狂的、砸碎一切的撞击声,是理智彻底崩溃的宣泄。
还有隐约的、充满暴戾的争吵声、打斗声和模糊不清的求饶声……混乱如同瘟疫,在鸟群退去后,在每一扇破碎的门窗后蔓延开来。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呜呜呜…”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好痛啊…”
“吃的!把吃的交出来!不然老子杀了你!”
“滚!这是我家的东西!啊——!”
“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都活不下去了啊…”
这些声音,如同冰冷的针,一根根扎进刚刚经历过生死考验的众人心里。
刚刚因为击退鸟群而升起的一丝庆幸,瞬间被楼下这更真实、更绝望的人间地狱图景碾得粉碎。
没有人说话。
王猛靠着挡板,低着头,粗重地喘息着,壮硕的肩膀微微耸动,拳头捏得死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发出咯咯的轻响。
他听着楼下失去孩子的母亲那撕心裂肺的哭嚎,眼睛通红,牙关紧咬,仿佛要将满口的牙齿都咬碎。愤怒和无力感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心脏。
秦岚面无表情地处理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用撕下的布条简单包扎。
她的动作依旧利落,但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沉重。楼下传来的打砸抢和求饶声,让她明白,比变异怪物更可怕的,是秩序彻底崩溃后,人性中最原始的恶。
她作为警察的本能让她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
张涛瘫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头,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他听着那些绝望的哭喊和疯狂的咒骂,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后怕。
他不敢想象,如果没有这间加固过的房子,没有林莫那非人的力量和秦岚的果断指挥,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也许,此刻楼下那些哀嚎的人群中,就有他的一份。
林澈被林莫扶着,也清晰地听到了楼下传来的混乱。
那失去孩子的哭声,像一把钝刀在他心口反复切割。
他下意识地抓紧了林莫的手臂,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林莫感受到他的力道,手臂微微收紧,将他护得更近了些。
沉默,如同厚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心头。
变异鸟带来的恐惧还未散去,楼下同胞的惨状和人性的崩坏,又带来了更深沉的绝望。讨论救援点坐标?讨论变异的原因?
在眼前这活生生的炼狱面前,一切都显得苍白而遥远。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巨大的心理冲击,让所有人都失去了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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