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的时光,在“织灵者”那包容而古老的意识环绕下,静谧而专注地流逝。
对林莫和林澈而言,接受传承并非一蹴而就,那是一场在意识深处进行的、漫长而艰难的跋涉。
数年的光阴,他们如同蛰伏的种子,在绝对的宁静中消化着那远超人类理解范畴的知识洪流
关于生命能量的精微操控、关于物质与能量的转化、关于星球记忆的碎片、以及对抗那名为“衰败之潮”的宇宙级威胁的种种理论与猜想。
当他们再次睁开双眼,眸中已沉淀下不属于他们年纪的深邃与沧桑。
彼此间一个眼神的交汇,便能传递复杂的信息流,精神层面的连接如同呼吸般自然。他们能清晰地感知到
“幽灵号”已不再是冰冷的钢铁造物,而是与他们生命能量隐隐共鸣的活体延伸。
也正是在这一刻,他们不约而同地感受到,来自海面之上的世界,传来了一种不同以往的、更加混乱与绝望的“频率”。
仿佛一首哀歌的旋律,陡然变得急促而尖锐。
“外面……变了。”林澈轻声说,他的手无意识地握紧了林莫的。
林莫点了点头,眼神锐利如鹰。
是时候返回那个他们阔别已久,却注定已面目全非的人间了。
没有盛大的告别,只有一道温和而恢弘的意识流如同暖流般拂过他们的心神,是“织灵者”的祝福与无声的叮嘱。
种子已播下,未来需自铸。陆地的苦难,亦是‘潮汐’的回响。
融合了生物特性、线条愈发流畅优雅的“幽灵号”,如同一条苏醒的巨鲸,悄然上浮。
破开海面的那一刻,浑浊的天光刺得人眼睛发疼。
天空依旧是那片病态的黄绿色,但雾霭更厚,仿佛凝固的毒瘴。
海水的颜色深得发黑,散发着浓重的腐臭。就连空气,透过过滤系统传来,也带着一股铁锈与衰败混合的辛辣气味。
整个世界,像是在他们深潜的这几年里,被一只无形的手更快地推向了深渊。
他们沿着记忆中大陆架的轮廓谨慎航行,利用传承获得的感知力,规避着海中那些能量异常狂暴、形态也更加狰狞的变异生物。
数日后,在一片被厚重海雾笼罩的区域,声呐捕捉到了一艘缓慢移动的船只——
一艘经过粗糙焊接加固、挂着破旧风帆的渔船,船体上布满污秽和抓痕,如同在苦海中挣扎的疲惫蜉蝣。
渔船上的人显然也发现了这艘造型奇异、半生物半机械的“怪物”
惊恐万分,几支锈迹斑斑的鱼叉和一把老旧的步枪颤抖着对准了这边。
林莫没有动用任何武力威慑,只是通过外部扩音器,用一种经过能量调制、能让人心神稍定的平静语调发出信息:
“我们没有恶意,只是远离陆地的归来者,渴望了解外界的变化。愿以信息交换。”
长时间的沉默和警惕的审视后,渔船那边传来一个干涩、疲惫到极点的声音,属于一个自称老海狗的老船长。
当林莫问及大陆,问及那些曾经象征着秩序与希望的“安全区”时,老海狗发出一阵如同破风箱般的、充满绝望的苦笑。
“安全区?嘿……没了,全没了!”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流不出眼泪
“中央……那个最大的,一年前就完了!尸山血海啊……最后听说动用了‘焚城之火’,把自己和几座城市的怪物一起烧成了玻璃!可那又怎样?更多的鬼东西从地底、从废墟里爬出来了!”
“北方?更早!冰盖子化了,跑出来的玩意儿……根本就不是咱们认识的东西!北边……已经听不到人声了,那是鬼蜮!”
“现在……就只剩下南边海岸线几个旮旯角,还有些像我们这样不肯死透的人,靠着打点还没变异的鱼虾,躲在破烂围墙后面……等死罢了……”
老海狗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林莫和林澈的心脏。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中央基地覆灭”、“北方全部沦陷”这些词语化为冰冷的现实被确认时
那种天地倾覆、文明断绝的巨恸,依然几乎将他们淹没。
他们为之苦苦挣扎、甚至不惜融合异种文明力量想要守护的“家园”
在他们于深海求索的岁月里,已然崩塌成了如此惨烈的模样。
林澈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脸色煞白,下意识地紧紧攥住了林莫的衣角。
林莫闭上眼,胸腔剧烈起伏,脑海中闪过“织灵者”关于“衰败之潮”影响万物、秩序崩坏不可逆的警示。
陆地的灾难,果然是这宇宙尺度危机最残酷、最直接的体现。
他强压下翻涌的血气与悲怆,声音依旧保持着可怕的平稳:
“南边的据点……具体在哪里?情况如何?”
老海狗断断续续地提供了几个名字和模糊的方位:
依托废弃港口建立的“望海营”,藏身于南部丘陵洞穴群的“山民寨”
还有一个传言中由前军队残余力量控制的、位置不明的“最后堡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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