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血腥味尚未完全退去。
虬龙君府,书房之内,灯火通明。
江昆独自一人,立于那巨大的沙盘之前。沙盘上,微缩的咸阳城内,代表着叛军的红色旗帜已被尽数拔除,只剩下代表着秦军的黑色令旗,如一片沉默的钢铁森林,牢牢掌控着每一寸土地。
这场震动咸阳的叛乱,从爆发到平息,不过短短两个时辰。
在世人眼中,这是一场由少年天子主导、帝师辅佐的雷霆平叛,是一次王权对僭越者的铁血清洗。
但在江昆眼中,这不过是一场早已写好剧本的戏,落幕得精准而完美。
胜利是必然的结果,而真正的艺术,在于编织这张网的过程。
他的思绪,如同倒流的时光,回到了数日之前。
……
数日前,同样是这间书房,但气氛却截然不同。
江昆斜倚在宽大的紫檀木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佩。他的面前,单膝跪着一道曼妙而危险的身影。
玄影。
她依旧穿着那身便于行动的黑色劲装,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脸上戴着冰冷的玄鸟面具。但与曾经身为罗网杀手时相比,她身上那股孤狼般的戾气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彻底驯服后的、更加内敛和致命的锋芒。
“‘虬龙卫’,可以动了。”江昆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书房的空气都为之凝固,“我要长信侯府,从今天起,在我眼中变成一座透明的琉璃房子。里面有几只老鼠,几条狗,何时吃食,何时吠叫,我都要一清二楚。”
“遵命,主人。”玄影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
她就是为此而生的。为他缔造黑暗中的帝国,是她如今唯一的生存意义。
然而,片刻之后,玄影还是抬起了头,面具下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主人,‘虬龙卫’的外围眼线已初步铺开,但长信侯府的核心区域……极难渗透。”
她详细解释道:“嫪毐此人虽狂妄无知,却也生性多疑。其府邸核心的三百护卫,皆是追随他多年的门客死士,或是亡命之徒,以重金与酒肉豢养,忠心耿耿,寻常的收买与策反手段,对他们无效。短期内强行渗透,只会打草惊蛇。”
江昆闻言,非但没有皱眉,反而轻笑出声。
他放下玉佩,缓步走到玄影面前,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她脸上的玄鸟面具。
“玄影,你曾是罗网的‘天’字一等。那你告诉我,罗网是如何掌控麾下那些桀骜不驯的杀手的?”
玄影身体一僵,这个问题触及了她最不愿回忆的过往。她低声道:“是……恐惧。以最严酷的门规,以同伴的性命相胁,以无法解除的剧毒……用恐惧,将每个人都变成提线木偶。”
“所以罗网,永远只能是阴沟里的工具,成不了气候。”江昆的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鄙夷,“因为恐惧催生的是服从,不是忠诚。一旦出现更大的恐惧,或是足以压倒恐惧的利益,所谓的服从,便会瞬间崩塌。”
他看着玄影,目光仿佛穿透了面具,直视着她的灵魂。
“而‘虬龙卫’,本君要它成为悬于七国之上的眼睛,是执掌黑暗的权柄。它的根基,不是恐惧。”
“是欲望,是希望,是本君赐予你们的、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未来。你,玄影,本君给了你新生与力量;他们,那些‘虬龙卫’,本君会给他们金钱、地位,以及活在阳光下的尊严。”
“记住,这天下,没有钱和权打不开的门。如果打不开,只是因为你的价码,还不够高。”
江昆的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玄影的脑海中炸响。她从未想过,一个情报组织,竟能以如此阳谋正道的方式来构建!
这比罗网那套阴森恐怖的手段,不知高明了多少倍!
她再次俯首,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敬畏与折服:“主人教诲,玄影……受教了。”
“去吧。”江昆挥了挥手,“外围,本君要你用金钱和前途,砸开那些失意的门客、嗜赌的仆役、或是任何一个心怀不满的人的嘴。本君要知道嫪毐府邸的人员构成、物资采买、乃至他倒掉的泔水里有什么。”
“是!”玄影领命,身形一闪,便如鬼魅般消失在书房的阴影中。
书房内,重归寂静。
江昆踱步回到椅上,端起一杯早已备好的清茶,却没有喝。
“从外部凿墙,太慢了。”他喃喃自语,“一道坚固的门,从外面用斧子劈,耗时耗力。但若能从里面,轻轻拨开门栓……”
他抬起眼,看向门外侍立的那道纤弱身影。
“小雅,进来。”
小雅闻声,迈着小碎步,恭敬地走进书房,垂首侍立,紧张得连呼吸都放轻了。
“君上……”
“抬起头来。”江昆的声音温和了许多。
小雅依言抬头,那张清秀的小脸上,写满了不安与孺慕。
江昆看着她,问道:“你在宫里待了几年?”
“回君上,奴……我,我从十二岁入宫,至今已有五年。”小雅小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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