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先殿内,檀香袅袅,庄严肃穆。历代先帝的画像和牌位在长明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森然。溥仪换上了一身素服,跪在明黄色的蒲团上,看似在虔诚祷告,心神却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他选择移驾奉先殿,除了暂时避开养心殿那个明显的靶子,更重要的目的是营造一种“告慰祖宗、稳定人心”的姿态,同时也是一个诱饵——他要看看,哪些人会对他在这个特殊时刻来到奉先殿,产生过度的“关心”。
果然,他斋戒不到一个时辰,第一个“关心”的人就来了。
“皇上,摄政王在外求见,说是有要事禀奏。”李德全小心翼翼地在殿外禀报。
载沣?他来得倒快。溥仪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宣。”
载沣快步走进殿内,他显然一夜未眠,眼窝深陷,神色仓皇。他先是规规矩矩地向列祖列宗牌位行了礼,然后才转向溥仪,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虑:
“皇帝,南方炮声之事,尚无确切消息,但朝中已是谣言四起!有人说是军中哗变,有人说是洋人挑衅,更有人……有人暗中散播谣言,说……说皇帝您得位不正,触怒天威,故而天降异象!”
“哦?”溥仪缓缓睁开眼,目光平静地看着载沣,“摄政王相信这些谣言吗?”
“臣自然不信!”载沣连忙摆手,脸上却带着忧色,“然,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啊!尤其在此多事之秋,此类谣言最易蛊惑人心,动摇国本!臣以为,皇帝当尽快出面,稳定大局,或……或颁布罪己诏,以安天下臣民之心……”
罪己诏?溥仪心中冷笑更甚。这才是载沣真正的来意吧?借着谣言,逼他下诏认罪,进一步削弱他本就岌岌可危的威信!是载沣自己的主意,还是他背后又有人指点?
“摄政王多虑了。”溥仪语气淡漠,听不出喜怒,“朕登基以来,谨守祖训,勤政爱民,何罪之有?南方炮声,缘由未明,或许是奸人作祟,或许是军中误会,岂可轻易归咎于天?此时颁布罪己诏,非但不能安人心,反而显得朝廷心虚,正中奸人下怀!”
他一番话,直接将载沣的提议顶了回去,语气虽然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载沣被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张了张嘴,还想再劝。
就在这时,殿外又传来通报声:“皇上,肃亲王善耆、镇国公载泽,联袂求见!”
善耆和载泽也来了!溥仪眼中精光一闪,好戏开场了!
“宣。”
善耆和载泽并肩走入殿内,两人神色比载沣要镇定得多,但眼神中同样带着一丝急切。
行礼之后,善耆率先开口,语气比昨夜更加直接:“皇上,昨夜炮响,震动京师,至今缘由未明,朝野惶惶!臣等与几位王公大臣商议,以为当此非常之时,需行非常之法!皇上年幼,深居宫中,恐难以及时洞察外间险恶。臣等恳请皇上,仿照当年康熙爷故事,设立‘辅政王大臣会议’,由宗室重臣与军机大臣共同参决机要,以应对危局!”
辅政王大臣会议!?
溥仪心中一震,终于图穷匕见了!
这才是善耆、载泽这些宗室亲贵真正的目的!他们想借此机会,架空他这个皇帝,建立一个由他们掌控的权力核心!历史上,清朝初年确实有过辅政王大臣制度,但那是在皇帝年幼无法亲政的情况下。他现在刚刚登基,他们就迫不及待地要跳出来“辅政”了!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载沣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显然他并不知道善耆和载泽会有此提议。
溥仪看着善耆那看似忠耿、实则野心勃勃的脸,又看了看一旁眼神闪烁的载泽,心中怒火升腾,但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和“犹豫”。
“肃亲王所言……似乎也有些道理。”溥仪仿佛在认真思考,声音稚嫩,“只是……设立辅政会议,事关重大,需从长计议。而且,由哪些王公大臣参与,职权如何划分,还需仔细斟酌……”
他故意表现出动摇,是想看看他们还能抛出什么筹码,或者说,他们背后是否还有其他人。
善耆见小皇帝似乎被说动,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连忙趁热打铁道:“皇上明鉴!此事确需慎重。臣等初步商议,可由臣、载泽、以及礼亲王世铎、庆亲王……呃,”他顿了一下,显然意识到奕匡已经倒了,“以及几位德高望重的军机大臣共同组成。至于职权,自然是以皇上为尊,会议所议之事,最终仍需皇上朱批裁定。只是在此危难之际,需集合众智,方能保社稷无虞啊!”
他说得天花乱坠,但核心就是要分走皇帝的决策权!
溥仪心中冷笑,正想继续虚与委蛇,套取更多信息,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极其急促、甚至带着恐慌的脚步声!
一个太监连滚爬爬地冲进奉先殿,也顾不得礼仪,噗通跪倒在地,手里高举着一份沾着污渍的文书,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比的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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