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灵儿的小手指还攥着肖建军的袖口,指节泛着淡粉的白——刚才赵刚的话像根浸了冰的细针,扎得她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她抬头看爸爸,肖建军的睫毛动了动,眼角沾着点没擦干净的生理盐水,像颗将落未落的露珠。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把走廊里的脚步声衬得格外清晰——是赵刚的军靴,沾着食堂门口的米糠,踩在水泥地上发出细碎的“嚓啦”声,越走越远,直到被楼梯转角的风吞掉。
小周护士端着温毛巾进来时,肖灵儿正踮着脚够床头柜上的军用水壶。壶身的“肖建军”三个字刻得很深,她用指尖顺着刻痕划,划到第三个“军”字时,指腹突然发烫——是脖子上的珠子在回应她的情绪。小周护士赶紧把她抱回床上:“乖灵儿,可别摔着!”她的麻花辫晃来晃去,发梢沾着点消毒水的味道,“阿姨给你爸爸擦手,你坐着吃糖好不好?”
肖灵儿抱着橘子糖,看着小周护士轻轻擦拭肖建军的手背。爸爸的手很粗糙,指腹上的茧子像老树皮,她想起前世爸爸教她打枪时,也是这样的手,握着她的小手扣动扳机——“灵儿,稳着点,准星要盯着敌人的眉心。”可现在,这双手连个杯子都拿不住,只能软塌塌地放在毛巾里。
走廊里的脚步声又响起来。这次更重,带着股烟味,像踩在人心口。肖灵儿抬头,看见赵刚站在门口,手里夹着根抽了一半的烟,烟灰落在他的军装上,留下个灰扑扑的印子。他的帽檐还是有点歪,像片被风刮斜的梧桐叶。
“小丫头,怎么不躺着?”赵刚的声音比刚才缓和了点,可眼神还是冷的,像块冻在井里的石头,“是不是嫌病房闷?叔叔带你去院子里玩。”他说着就要进来,却被小周护士挡住:“赵副营长,肖营长刚睡下,别吵着他。”
赵刚笑了,烟卷儿夹在指缝里,火星子闪了闪:“我是老肖的战友,还能害他不成?”他的目光越过小周护士,落在肖灵儿脖子上的珠子上——那珠子泛着温润的光,像浸在茶里的枸杞,“小丫头,你脖子上的珠子挺好看,哪来的?”
肖灵儿把糖纸攥成小团,奶声奶气地说:“妈妈给的,说要一直戴着。”她的手指扣着糖纸,指节泛着粉——前世执行任务时,她也这样扣着微型摄像头的开关,等着敌人露出破绽。赵刚往前凑了凑,烟味更浓了:“让叔叔看看,是不是真玉?”他的手就要碰到珠子,肖灵儿突然“哇”地哭起来,糖纸“啪嗒”掉在地上:“你欺负我!你是坏叔叔!”
小周护士赶紧把肖灵儿抱起来:“赵副营长,您这是干什么?”她的脸涨得通红,像朵盛开的映山红,“灵儿才两岁,您跟个孩子较什么劲?”赵刚的手悬在半空,尴尬得直搓裤腿:“我……我就是看看……”他低头捡糖纸,军靴踩在糖纸上,发出细碎的响声,“这孩子,怎么说哭就哭?”
肖灵儿趴在小周护士肩膀上,偷偷从指缝里看赵刚。他的耳朵红得快滴血,烟卷儿都烧到手指头了还没察觉——刚才的哭,是她装的;刚才的躲闪,是她故意往小周护士怀里钻的。前世她学过“示弱战术”,对付这种自以为是的男人,最管用的就是装可怜。
小周护士把肖灵儿抱到护士站,给她重新剥了颗橘子糖。玻璃糖纸映着夕阳,泛着金红的光。肖灵儿含着糖,甜丝丝的味道漫开,她想起前世在基地里,师傅给她买的橘子糖,也是这个味道。她抬头问:“阿姨,赵叔叔为什么说爸爸通敌呀?”
小周护士的手顿了顿,摸了摸她的头:“傻孩子,大人的事你不懂。”可她的眼睛里藏着难过,藏着疑惑——肖灵儿知道,她也不信肖建军会通敌。走廊里的挂钟敲了七下,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交叠的绳子。
傍晚王干事来的时候,肖灵儿正蹲在护士站门口数蚂蚁。她的小皮鞋沾着点泥土,裤脚卷到膝盖,像个野孩子。王干事蹲下来,递给他一碗小米粥:“饿了吧?粥里放了颗红枣,甜得很。”他的声音里带着点犹豫,“赵副营长刚才找我,说你来历不明,要把你送到孤儿院去。”
肖灵儿的勺子顿在半空。她抬头,眼睛里全是两岁孩子的恐慌:“王叔叔,我不去孤儿院!我要找爸爸!”她的眼泪掉在粥碗里,溅起小小的水花,“警察叔叔说我是好孩子,我有表扬信!”她从书包里掏出皱巴巴的表扬信,红章还亮得刺眼。
王干事看着表扬信,叹了口气:“我知道,可赵副营长是副营长……”他的话没说完,肖灵儿突然拽了拽他的袖子:“王叔叔,我爸爸的水壶呢?”她的声音里带着点着急,“我刚才把水壶摔了!爸爸会生气的!”
王干事笑了:“放心,我帮你洗干净了,放在床头柜上呢。”他摸了摸肖灵儿的头,指腹带着点茧子,“叔叔不会把你送孤儿院的,老肖就你这么个女儿。”
晚上,肖灵儿躺在病房的小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月亮很圆,像块玉盘,照得房间里亮堂堂的。她摸了摸身边的军用水壶,壶身还留着爸爸的温度。她想起前世的爸爸教她打枪时说:“灵儿,要学会藏起锋芒,像蛇一样,等敌人露出破绽,再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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