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兵府书房,烛火在李靖深锁的眉宇间跳跃,将他挺拔的身影投在悬挂的东海巨幅海图上,拉出一道沉重而孤寂的暗影。那图上,朱砂勾勒出的“鬼啼礁”、“黑雾峡”、“沉船湾”等字眼,如同恶疮般刺目。他指尖划过这些海域,脑海中推演着无数种可能发生的冲突与应对之策。异界三百载的杀伐与统御经验,让他对危机的嗅觉远超常人,却也让他更深切地体会到,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与处心积虑的阴谋面前,个体的智慧与勇武,有时是何等的渺小。
他倾尽所能,整合着陈塘关有限的力量。“猎鲛卫”的组建,是从各营挑选最悍不畏死、精通水性的老卒,配发着连夜赶工、数量有限的破煞弩和效果未经大规模检验的“避妖粉”;“清心辟邪阵”的布设,耗去了府库近三成的灵材储备,能否抵御大妖的蛊惑犹未可知;巡海水军的强化,更多的是依靠将士们昂扬的斗志,而非舰船装备的根本提升;那加固的防御工事,在真正的龙族神通面前,又能支撑几时?
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每一分资源都榨取到了极致。李靖如同一个技艺精湛的工匠,试图用凡铁打造出能抵御神兵利器的铠甲,其心可昭,其情可悯,但其结果,却早已在冥冥中埋下了无奈的伏笔。
七日后,鬼啼礁。
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的海雾吞噬了一切光线,连海浪拍打狰狞礁石的声音都变得沉闷而压抑,仿佛巨兽垂死的喘息。由望海村老把头“海爷”带领的五艘陈旧渔舟,正凭借着祖辈传下的经验和骨子里的悍勇,在这片已被划为险地的海域边缘,小心翼翼地撒下渔网。银线鱼的价格近日飞涨,为了全村老小熬过这个青黄不接的春夏,他们不得不铤而走险。
海爷站在船头,古铜色的脸庞刻满了风浪的痕迹,他浑浊却锐利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空气中弥漫着不同寻常的腥气,那不是鱼腥,而是带着一丝腐朽和暴虐的味道,让他心头阵阵发紧。
“都警醒着点!手别离了家伙!收了这网,不管有多少,立刻掉头!”海爷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船上的后生们,如海爷的儿子阿礁,紧紧握着磨得雪亮的鱼叉,手心因用力而泛白。
然而,灾难的降临,往往超乎最坏的想象。
没有预兆,没有嘶吼,原本只是缓慢涌动的海水,骤然如同沸腾般翻滚起来!不是零星的妖物,而是密密麻麻、成千上万!形态扭曲的「泣血妖蛭」吸附在船底,疯狂啃噬着木板;速度快如闪电的「裂鳍魔鱼」跃出水面,带着腐蚀性的黏液扑向渔民;更有无数散发着恶臭的「腐囊水母」漂浮而来,触须舞动,释放着令人头晕目眩的毒雾!
这绝非自然的妖物潮,而是一支训练有素、分工明确的军队!
“结阵!护住船!”海爷目眦欲裂,嘶声大吼。渔民们虽惊不乱,他们世代与海搏命,骨子里自有血性。鱼叉、渔网、甚至船桨都成了武器,与蜂拥而至的低阶海妖搏杀在一起。阿礁一叉精准地刺穿一条魔鱼,腥臭的血液溅了他一脸,他却毫不在意,反手又将一只试图爬上船舷的妖蛭劈成两段。
但个体的勇武,在如此规模的妖潮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妖物仿佛无穷无尽,前面的被杀死,后面的立刻补上。渔舟在疯狂的攻击下剧烈摇晃,船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轰!”
“轰!”
两声沉闷如雷的巨响从水下传来,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木材碎裂声!两艘渔舟的侧面,被从水下猛然突进的、如同小山般的黑影狠狠撞中!那是「撞城鼍龙」!它们披覆着堪比精铁的厚重骨甲,头部演化成了狰狞的撞角,纯粹的力量足以撕裂艨艟战舰,何况是这小小的渔舟?
木屑横飞,惨叫迭起。两艘渔舟瞬间解体,上面的渔民甚至连呼喊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卷入漩涡,或被等待已久的妖物撕碎分食,鲜血瞬间染红了周围的海水。
“阿龙!石头!”海爷看着瞬间消失的乡亲,发出一声悲怆的怒吼,老泪纵横。
“爹!小心!”阿礁猛地扑倒海爷,一道惨绿色的毒液擦着他们的头皮飞过,将船舷腐蚀出一个大洞。
残余的三艘渔舟也被妖物团团围住,情势岌岌可危。
就在这最绝望的时刻,潜伏在暗处的“猎鲛卫”动了!
“咻!咻!咻!”
特制的破煞弩箭带着凄厉的尖啸,如同死神的请柬,精准地钉入一头撞城鼍龙相对脆弱的眼部!那鼍龙发出一声痛苦而狂暴的咆哮,剧烈翻滚起来,暂时失去了威胁。
十二道如同海中幽灵般的身影,自礁石缝隙、水下暗影中激射而出!他们身着暗色水靠,手持闪烁着符文寒光的分水刺,如同磐石般结成一个三角突击阵型,悍然切入妖物最密集的区域
“猎鲛卫在此!妖孽受死!”队长,疤脸汉子“雷礁”怒吼一声,手中分水刺化作一道乌光,瞬间将三只泣血妖蛭搅碎。他身后的队员们默契配合,三人一组,背靠背,分水刺舞得密不透风,弩箭点射精准,硬生生在疯狂的妖潮中撕开了一道口子,护住了摇摇欲坠的渔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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