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鹊那尖利的嗓音如同冷水泼面,瞬间浇灭了绣屏完工的喜悦。苏清辞示意春桃将绣屏用软布仔细盖好,自己则整了整衣衫,面色平静地走了出去。
院门外,果然站着苏婉柔的贴身丫鬟小鹊,双手叉腰,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倨傲与鄙夷,正用脚尖踢着地上的荒草。
“哟,还真躲在这儿呢?”小鹊见她出来,撇撇嘴,“这破地方,狗都不乐意来!”
苏清辞懒得与她废话,直接问道:“何事?”
“我们小姐心善,念着你毕竟在侯府待过几年,听说你在这儿摆弄些不上台面的绣活糊口,特意让我来瞧瞧。”小鹊故意拔高声音,仿佛要让四周的破墙断壁都听见,“小姐说了,若是实在活不下去,她可以发发慈悲,赏你几个铜板,或者……把你这些破烂荷包收去,赏给府里最低等的粗使丫鬟用,也算给你条活路!”
这话语极尽侮辱,连躲在屋内的春桃都气得涨红了脸。
苏清辞却只是淡淡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场拙劣的表演:“不劳嫡姐费心,我自有生计,过得很好。”
“过得很好?”小鹊嗤笑一声,目光扫过破败的院落,满是嘲讽,“住这种地方叫好?卖几个破荷包叫好?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我们小姐可是……”
“若是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苏清辞打断她,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送客意味,“我院子小,容不下侯府的大佛。”
小鹊没料到她会如此干脆地逐客,一时噎住,准备好的更多奚落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她瞪了苏清辞一眼,哼道:“不识抬举!有你哭的时候!”说罢,悻悻然地转身走了。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苏清辞眼神微冷。苏婉柔派人来,绝不仅仅是羞辱那么简单,恐怕更是来打探虚实,确认她是否真的被原料卡住了脖子。
可惜,要让她失望了。
回到屋内,春桃仍气鼓鼓的:“苏姐姐,她们太欺负人了!”
“跳梁小丑罢了,不必理会。”苏清辞拍拍她的肩,“咱们还有正事要做。”
绣屏虽已完成,但还需配上相称的框架,才能真正彰显其价值。然而,裱框所需的五两银子,依旧是个难题。她手中仅剩的铜钱,连零头都不够。
去德盛银铺借贷?想起那高高的柜台和冰冷的规则,她下意识排斥。
她的目光再次落向藏匿玉佩和银两的方向。萧惊寒留下的五两银子……或许可以暂解燃眉之急?这比动用玉佩或再次借贷要好得多。
挣扎片刻,她终于做出了决定。取出那五两银子,虽非己出,但事急从权,日后赚了钱再补回去便是。
有了钱,她立刻着手寻找裱框师傅。京城最好的裱褙店价格高昂,且通常只为名画古玩服务,未必接她这绣活的生意。她几经打听,终于在南市一条小巷里,找到一位手艺精湛却因性格孤傲而生意清淡的老匠人。
老匠人姓吴,看了苏清辞带来的绣屏一角后,昏花的老眼中顿时爆发出惊人的光彩,抚摸着绣面连连赞叹:“好!好手艺!好意境!这绣品,值得配上最好的框架!”
他不再多问工钱,立刻取出珍藏多年的两块纹理细腻、色泽温润的黄花梨木料,亲自操刀,根据绣屏的尺寸和意境,设计了一款造型古朴大气、毫无繁复雕饰的框架,恰恰能衬托绣屏本身的清雅之美。
三天后,当绣屏被小心翼翼地嵌入黄花梨木框之中时,连苏清辞自己都被深深震撼了。
框架与绣屏相得益彰,完美融合。松鹤的苍劲与仙逸、云山的悠远与朦胧,在木质的温润光泽衬托下,更显得意境高远,仿佛一幅可传世的艺术珍品,而非一件普通的寿礼。
“值了!这五两银子花得值!”她心中暗叹。
约定的日子终于到来。
苏清辞和春桃早早起身,仔细将裱好的绣屏用厚厚的软布包裹妥当。这绣屏加上木框,分量不轻,师徒二人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将其抬到市集摊位旁。
她们没有像往常一样摆出其他绣品,只在摊位前清出一块空地,将包裹着的绣屏立在那里,静静等待。
日上三竿时,那辆熟悉的青幔马车准时出现。
钱茂才下了马车,脸上带着商人的惯常微笑,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担忧。一个月交出大幅双面绣屏,对于任何绣娘都是极限挑战,他其实并未抱百分百的希望,甚至已做好了对方无法完成、需要交涉赔偿的准备。
“钱先生。”苏清辞迎上前,微微行礼。
“苏绣娘,久等了。”钱茂才点点头,目光扫过那巨大的包裹物,“绣屏可已完成?”
“幸不辱命。”苏清辞侧身,对春桃示意。
春桃深吸一口气,紧张地上前,与苏清辞一同,小心翼翼地解开了包裹的软布。
当绣屏的全貌毫无保留地展现在钱茂才面前时,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阳光恰好落在绣屏之上。
灰绿色的松涛仿佛在风中微微摇曳,银白色的仙鹤姿态优雅,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振翅飞出画面。远山云雾氤氲,层次分明,意境幽远。整个画面配色高级雅致,毫无寻常寿礼的俗艳之感,却又将“松鹤延年”的祥瑞寓意表达得淋漓尽致。黄花梨木框更是锦上添花,将其衬托得如同古玩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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