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司的策反与苏清辞的感化双管齐下,如同两柄无形的锉刀,持续削弱着毒绣门在江南的势力。代号“锦囊”的负责人虽尚未完全就范,但在巨大的利益许诺与身份暴露的威胁下,态度已明显松动,开始提供一些半真半假、却足以验证的情报。而底层成员的陆续脱离与反水,更是让毒绣门内部人心浮动,风声鹤唳。
然而,江湖这潭水,从来就不只有一种颜色。就在萧惊寒与苏清辞按部就班推行其“剿抚并用”之策时,一股截然不同的力量,裹挟着千百年来江湖固有的行事法则,以最激烈、最直接的方式,悍然介入!
这一日,苏清辞正在苏州别苑中教导念辞辨识几种稀有丝线的特性,秋韵匆匆来报,神色间带着一丝惊惶:“师父,不好了!外面……外面来了好多江湖人,为首的是湘西绣府的鲁长老和玄针门的刘老爷子,还有几位在绣林大赛上排名靠后的门派前辈,他们……他们要求见您和王爷,说是要讨个公道!”
苏清辞眉头微蹙,放下手中的丝线。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绣林大赛的“不公”评判,以及她随后对毒绣门采取的“怀柔”策略,显然触动了这些传统门派最敏感的神经。
她安抚地摸了摸念辞的头,将他交给嬷嬷,整理了一下衣襟,对秋韵道:“请他们去前厅。另外,去请王爷。”
前厅之中,气氛凝重。以湘西绣府的鲁长老和玄针门的刘老爷子为首,七八位在江湖上颇有声望的绣艺名宿端坐椅上,个个面色沉郁,身后还站着一些气势汹汹的弟子。他们并未携带兵刃,但那股兴师问罪的架势,却比刀剑更迫人。
萧惊寒与苏清辞并肩步入厅中。萧惊寒依旧是那副冷峻如山岳的模样,目光淡淡一扫,无形的威压便让厅内喧杂的气氛为之一静。苏清辞则神色平静,目光坦然地对上那些或愤怒、或审视的眼神。
“靖安王,苏大家。”鲁长老率先起身,抱拳一礼,语气却硬邦邦的,“今日我等冒昧来访,实乃心中块垒难消,不得不来讨个说法!”
“鲁长老请讲。”苏清辞微微颔首。
“其一,便是绣林大赛之事!”鲁长老声音提高,“苏大家秉持所谓‘公正’,将我师姐等一众前辈置于年轻弟子之后,此举罔顾江湖辈分,寒了无数潜心传承者的心!此等评判,恕老夫难以心服!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岂能由朝廷……由外人肆意更改?”他话中差点带出“朝廷鹰犬”之词,终究碍于萧惊寒在场,硬生生咽了回去。
玄针门的刘老爷子也捻须冷哼道:“不错!绣艺首重传承与德行,岂能一味标新立异?苏大家此举,恐有鼓励年轻人心浮气躁、不敬前辈之嫌,长此以往,江湖绣艺界的风气必将败坏!”
其他几人也纷纷附和,言辞激烈,核心皆是指责苏清辞破坏了江湖规矩,要求她公开承认大赛评判“有失妥当”,甚至隐隐有让唐灵儿让出头名之意。
苏清辞静静听着,待他们声音稍歇,才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坚定:“诸位前辈,大赛评判标准,事前已有公示,乃基于《大靖绣典》之精神,考量技艺、创新、意境等多方面因素。唐灵儿之作,确在‘创新’与‘巧思’上更胜一筹,此非清辞一人之见,花宫主及其他几位评审亦有同感。技艺切磋,本当以作品论高下,若因资历辈分便可凌驾于技艺之上,那大赛意义何在?‘公正’二字,又该置于何地?”
她目光扫过众人:“至于江湖规矩……清辞以为,规矩当为促进技艺发展、维护公平而生,若规矩已成束缚才华、压抑新声的枷锁,破之,有何不可?《绣典》编纂,旨在海纳百川,承古启新,此乃天下绣艺发展之大势所趋,非清辞一人之念想。”
“好一个大势所趋!”鲁长老怒极反笑,“苏大家口口声声公正、大势,那我等今日前来,还有第二件事要问!听闻王爷与苏大家,近日对那作恶多端、戕害同道、甚至敢对世子下手的毒绣门,非但没有全力剿灭,反而行那‘招安’‘感化’之举?与这等毫无人性的魔头妥协,这又是哪门子的公正?哪门子的江湖道义?!”
这话如同点燃了火药桶,顿时引来一片愤慨之声。
“没错!毒绣门恶贯满盈,人人得而诛之!”
“与他们谈条件,简直是对我江湖正道的侮辱!”
“应当集结各派力量,将其连根拔起,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快意恩仇,方显我江湖儿女本色!岂能如官府般畏首畏尾,行那蝇营狗苟之事!”
群情激愤,传统的“血债血偿”、“除恶务尽”的江湖正义观,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苏清辞看着眼前一张张因愤怒而涨红的脸,心中明了,这才是今日冲突的核心。现代法治观念中的程序正义、分化瓦解、减少附带损伤,与江湖中奉行千年的“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快意恩仇,在此刻发生了最直接的、不可调和的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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