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准圣之境,心念一动,便可撼动乾坤,何况自我暗示?不过片刻工夫,竟真生出几分悲天悯人之感,仿佛自己当真是不忍苍生涂炭,才不惜涉入红尘杀劫,亲临人间。
这般“无私”念头一起,连他自己都几乎动容。
于是再不迂回遮掩,径直闯入朝歌,现身于帝辛面前。
“不知玄都大法师驾临,有何指教?”
帝辛立于丹阶之上,见玄都立于殿前,眸光微闪,沉声发问。
“吾来此,只为助人族渡过此番末世浩劫。”
玄都仰首而答,语气庄重,可眼底却掠过一丝隐晦的不悦——
我乃人族正统所系,何须在此仰视他人?竟要向一个后辈俯首陈词?
以他的修为,若有意隐藏情绪,便是帝辛贵为天子,也难以窥破。
毕竟以往人道疆域之内,鲜有大能随意施展神通,帝辛纵有气运加身,终究经验不足,被人蒙蔽也在情理之中。
可此刻玄都志在必得,心高气傲,哪还顾得上掩饰?此前未曾直言令帝辛退位让贤,已是克制到了极点。
“哦?”
帝辛乃应劫而生之人皇,文韬武略皆非虚名,心智敏锐胜过常人。
一见玄都神色间流露的倨傲与轻蔑,顿时心生警觉。
细细回味方才言语,他猛然醒悟——这位被史册尊崇的上古先贤,怕是别有所图!
“如今人族境内四海升平,异族臣服,纵有边陲小乱,也不足为患。
百姓安居乐业,兵戈久息,天下何来动荡之说?”
帝辛不动声色,暂未翻脸,反而以问试探。
他说这番话,并非虚言粉饰,而是当下实情。
此时的他尚未迷失本心,仍是一位励精图治的明君。
自朝歌辐射四方,除北海偶有骚动外,万里江山皆是一派安宁景象。
“哼!愚昧后生!尔等血脉残缺,感知不到天地戾气翻涌。
整个洪荒早已陷入无尽战乱,你却还妄谈太平?真是可笑至极!”
玄都一听此言,察觉到帝辛心中的戒备,顿时怒火中烧。
这也并不奇怪。
先天人族与后天生灵,虽同属人族血脉,本质却相去甚远。
更何况,玄都虽顶着先民之名,实则对今日之人并无半分情谊。
他从未在这世间留下后嗣,也无亲族牵连。
眼前这些人,在他眼中不过是待割之禾,而非血脉相连的子孙。
先前勉强维持和颜悦色,已是极限。
在他看来,自己屈尊降临,已是莫大恩赐,帝辛本当主动奉上权柄。
不,准确地说,自他现身那一刻起,帝辛就该走下王座,跪迎禅让,而非高坐殿堂,反以质问口吻相对。
所谓自我劝诫,终究抵不过欲望翻腾。
只需一个念头转变,伪善的面具便轰然碎裂。
而帝辛原本就对他突然现身心存疑虑,只是因历代传承对其怀有敬意,群臣本能礼让三分罢了。
玄都竟敢当面呵斥人皇,话音未落,黄飞虎等人顿时怒火中烧——
实话说,黄飞虎虽在“原本的洪荒旧事”里最终背离商朝、归附西周,但那并非出自本心。
真正缘由,是彼时帝辛已被污秽侵蚀了人皇本源,从万民共尊的帝王沦为祸乱人间的魔头,所作所为尽是暴虐逆行,甚至连黄飞虎的妻子都被逼得走投无路,含恨而亡。
那时若想天下安宁,唯有斩去这具已成纣王躯壳的邪魔之身,方能止息灾劫。
可如今情形不同。
此刻的黄飞虎,依旧是大商江山中世代忠良、撑起社稷的武成王。
眼见玄都如此无礼,公然冒犯君上,他双目如炬,须发皆张,厉声断喝:
“放肆!纵然你出身远古人族,但我主乃天下共主,执掌人间权柄,玄都,你竟敢以下犯上,触逆天威?!”
这一声怒吼如惊雷炸裂,响彻殿堂,立时激起满朝文武齐声声讨,群情激愤。
而玄都本就不是什么温良之辈,先前初临之时未曾立刻翻脸,不过是强自压抑,妄图维持表面平和,免得局面难堪。
可当帝辛对他生出戒备之意,那份勉强维系的虚伪面具便已摇摇欲坠。
此刻再听这些凡俗臣子竟也敢如此咆哮指责,玄都心中戾气骤燃,杀意顿起。
不见他抬手作势,一股无形威压猛然扩散开来。
轰——!
刹那间,殿中所有人只觉头顶苍穹仿佛塌陷下来,天地昏沉,日月无光。
而在那浓重黑暗之中,似有一尊狰狞凶物缓缓睁开巨目,冰冷地俯视众生,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死寂。
那是直面死亡深渊的战栗!
玄都终于不再遮掩。
“帝辛,交出人皇之位,我可留你一命。
否则今日,朝歌必将血流成河!”
话音如雷霆滚滚,撕裂长空,横扫整座王城,震得宫墙簌簌发抖,百姓惊惶奔走。
“哪里传来的声音?”
“那是什么怪物?!”
“有妖魔入城了!!”
玄都所言绝非空口恫吓,伴随话语而来的,是实实在在的毁灭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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