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柱上,只留下一片焦黑蜷缩、滋滋作响的模糊人形轮廓,袅袅黑烟带着油脂燃烧的气息盘旋而上,渐渐消散在令人窒息的热浪里。
纣王的身影出现在高高的大殿台阶之上,蟒袍玉带,在晒得发烫的日光下晃得刺眼。他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弧度,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下面那些面色惨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的文武百官。
那一刻,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穿透五脏六腑,比那烧红的铜柱更刺骨。空气里除了焦糊味,只剩下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恐惧。所有喉咙都被无形的铁钳死死钳住,所有酝酿已久的谏言全都冻僵在舌根之下,沉入死寂的深渊。别说开口,连呼吸都变得奢侈。
君王满意地点点头,仿佛欣赏完一出称心的戏剧,转身,步履沉稳地消失在那扇厚重的朱漆大门之后。
巨大的宫门在他身后沉沉阖拢,发出“哐”的一声闷响,砸在每一个僵立如石雕的臣子心上。
午门外,阳光白得晃眼,却驱不散那弥漫在空气里、丝丝缕缕缠绕过来的焦臭味和血腥气。百官们慢慢地、无声地汇聚,如同被霜打蔫了的枯叶。微子、箕子、比干三位王叔脸色灰败,围在了武成王黄飞虎身边。
“武成王……”微子的声音干涩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在砂纸上磨过,“天下……乱象已生,北海动荡,闻太师在外征战,分身乏术啊!可……可陛下他……”他抬手指了指身后那九间大殿的方向,指尖抑制不住地颤抖,“竟听信那妖女妲己,弄出这等……这等惨绝人寰的炮烙之刑!今日惨死的是梅伯,明日又会是谁?忠良遭此荼毒,若是传扬出去,四方诸侯听闻……”他语塞,绝望地摇头,“这江山……该如何是好?”
黄飞虎笔直地矗立着,像一尊沉默的青铜巨像。他那只粗糙有力的大手猛地抬起,一把攥住了自己颌下那精心梳理的五缕长须!那动作之猛,力道之狠,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血肉,而是扎进肉里的毒刺!几缕保养得宜的胡须,竟在指间“啪”一声脆响,被他生生扯断!
怒火在他胸膛里轰然炸开,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三位殿下!”黄飞虎的声音低沉如滚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狠狠碾磨出来,带着腾腾杀气,“依我黄飞虎看来,那烧红的铜柱,它烙的哪里是什么大臣?!”他猛地抬手,戟指着那巍峨宫城,目光锐利如鹰隼,仿佛要穿透那层层宫墙,直刺寿仙宫深处,“它烙的,是他纣王的江山!炮的,是他成汤祖宗传下来的社稷根基!”
他顿了顿,胸膛急剧起伏,一字一句,如同重锤砸地:“古话说得通透!‘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他深深吸了一口混杂着焦臭味的热气,那气息如同毒火灼烧着喉咙。“今上昏聩至此,不行仁政,竟用这等酷虐非刑对待上大夫!如此倒行逆施……”黄飞虎那双虎目中燃烧着悲愤的火焰,声音却冰寒彻骨,“不出数年,必有滔天大祸!我等身为人臣,难道……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这祖宗基业,就此崩毁殆尽?!”
四周一片死寂。所有的官员都低垂着头,肩膀垮塌,仿佛被抽掉了脊梁骨。只剩下沉重的叹息声此起彼伏,如同秋风中枯叶的呜咽。没有人再说话,众人拖着沉重的脚步,如同散了魂的木偶,茫然地挪动着脚步,各自朝着自家府邸的方向,失魂落魄地散去。那烧红的铜柱和梅伯凄厉的惨叫,已深深烙印在每个人的骨髓里,成为无法驱散的噩梦。
寿仙宫内,夜明珠的光华被重重鲛绡帐幔过滤,散落一地暧昧昏的光斑。浓郁的瑞脑甜香混杂着醇厚的酒气,沉甸甸地漂浮在每一寸空气里,腻得人有些喘不过气。金盘玉盏堆满了珍馐,笙箫丝竹靡靡之音缠绵不绝,舞姬们身着薄纱,腰肢款摆,舞姿妖娆若蛇,媚眼如丝般抛向高踞主位的王者。
纣王半倚在铺着白虎皮的软榻上,姿态慵懒而得意,一只手端着镶满宝石的黄金酒樽,另一只手肆无忌惮地环抱着怀中的绝色尤物。妲己身着薄如蝉翼的鲛绡宫装,半截藕臂露在外头,欺霜赛雪,她依偎在纣王胸前,螓首微仰,眼波流转间媚态横生,唇边漾着无声的、胜利者的浅笑。纤纤玉指捻起一颗剥好的水晶葡萄,正轻柔地送到纣王嘴边。
“美人……朕的美人啊!”纣王一口吞下那晶莹剔透的果肉,顺势在她滑腻的脸颊上重重亲了一口,发出响亮的“啵”声,酒气喷薄而出,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快意,“妙!真真是妙不可言!今日殿前,那梅伯老儿往那铜柱子上一贴……”他模仿着那个姿势,手舞足蹈,脸上满是孩童般的得意,“啧啧啧,你是没看见啊,那群平日里趾高气昂、动不动就引经据典教训寡人的大臣们,那副嘴脸!一个个噤若寒蝉,脸白得跟吊丧似的!舌头都像叫人给拔了!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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