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的风带着稻穗的清甜,拂过李世民的衣角。
他蹲在梯田埂上,指尖捻起一粒饱满的稻种,阳光晒得稻种暖烘烘的,仿佛攥着一捧金灿灿的希望。身旁的老农佝偻着腰,絮絮叨叨地念叨:“二郎将军,这稻种真能一季两熟?俺们种了一辈子地,从没见过这么金贵的玩意儿。”
李世民咧嘴一笑,拍了拍老农的肩膀:“老丈放心,这稻种是咱农学堂熬了三个月才培育出来的,别说两熟,伺候得好,三熟都不是难事。”
话音刚落,一匹快马裹挟着尘土狂奔而来,马蹄踏碎了田间的宁静。斥候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将军!扬州急报!城内粮铺尽数罢市,百姓抢粮,乱了!”
李世民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
他将稻种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翻身上马,马鞭一扬:“备马!星夜赶回扬州!”
马队如一阵旋风,卷起漫天尘土。李世民伏在马背上,心头沉甸甸的。江南刚平水患,百姓家底薄得像张纸,这时候闹粮荒,无异于雪上加霜。他一路催马,不眠不休,待赶到扬州城门时,天刚蒙蒙亮。
还没进城,喧嚣的吵嚷声就撞进了耳朵。
城门内,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百姓们扛着麻袋,提着竹篮,挤在粮铺门口,拍着门板叫骂。“开门!开门!老子买粮!”“掌柜的,行行好,卖点粮食吧,孩子都快饿死了!”
几家粮铺的门板关得严严实实,门缝里连一粒米都不肯漏出来。门板上贴着泛黄的纸条,写着“仓廪空虚,无粮可售”八个大字,墨迹新得刺眼。
李世民勒住马缰,翻身下马,刚走两步,就见街角处一阵骚动。两个流民为了半个窝头扭打在一起,拳头落在身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旁边围了一圈人,有人劝架,有人起哄,还有个穿长衫的酸秀才摇头晃脑地叹:“民以食为天,无粮则乱啊,这扬州城,怕是要变天了。”
“将军!”副将王勇快步跑过来,脸上满是焦灼,“您可算回来了!这事儿不对劲!”
李世民眉头紧锁,指着那些紧闭的粮铺:“怎么回事?前几日我离城时,各家粮铺还门庭若市,怎么突然就无粮可售了?”
王勇压低声音,附在李世民耳边:“将军有所不知,带头罢市的是陆、顾、张三大世家。这三家暗中囤积了扬州七成的存粮,现在捂盘惜售,黑市上的糙米都涨到了二十文一斗,是平日的二十倍!”
“二十倍?”李世民瞳孔骤缩,一股怒火直冲头顶。
他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这三大世家,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水患时朝廷拨下的赈灾粮,有一部分就是通过他们采买的,没想到他们竟敢囤积居奇,趁火打劫!
“还有更糟的。”王勇叹了口气,递过一张皱巴巴的传单,“他们还派人四处散布谣言,说朝廷征粮过度,官仓早已空空如也,根本无力接济百姓。现在城里人心惶惶,不少百姓都信了这话,说要去城外逃荒呢。”
李世民接过传单,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内容却恶毒至极。字里行间,全是挑拨百姓与朝廷的矛盾。他冷笑一声,将传单揉成一团,扔进旁边的臭水沟里。
“走,去官仓看看。”李世民沉声道。
一行人快步来到官仓。官仓的守卫挺直腰杆,见了李世民,连忙行礼。仓管员打开仓门,金灿灿的稻谷堆积如山,散发着淡淡的米香。
王勇松了口气:“还好,官仓里还有存粮,足够支撑一阵子。”
李世民却高兴不起来。
他看着仓里的粮食,眉头皱得更紧了。三大世家根基深厚,在江南经营了数百年,门生故吏遍布朝野。若是贸然派兵去抄他们的粮仓,他们定会煽动百姓闹事,到时候有理也变成了没理,反而会落得个“欺压世家,鱼肉百姓”的骂名。
更重要的是,这三家背后,说不定还藏着宇文化及的残部,或是其他反贼的影子。一旦打草惊蛇,怕是会引出更大的麻烦。
“将军,要不咱直接派兵把三大世家的人抓起来?”王勇性子急,忍不住提议,“这些蛀虫,留着也是祸害!”
李世民瞥了他一眼:“抓?怎么抓?你有证据证明他们囤积居奇吗?百姓现在只看到粮铺关门,看不到世家的粮仓。你带兵去抓人,他们往地上一躺,喊一声‘朝廷无道,欺压良善’,到时候百姓会帮谁?”
王勇噎了一下,挠了挠头,嘟囔道:“那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百姓挨饿吧?”
李世民沉默不语,目光扫过官仓外的街道。一个妇人抱着饿得哇哇大哭的孩子,坐在粮铺门口,哭得撕心裂肺。一个老汉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着,嘴里念叨着“造孽啊,造孽啊”。
他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突然,一个卖炊饼的小贩挑着担子路过,看到这副光景,忍不住叹了口气:“唉,以前扬州城多热闹啊,现在倒好,连个卖米的都没有。那些世家老爷,真是棺材里伸手——死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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