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龙墨送来的那坛“醉仙酿”终究没有打开。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在刚刚经历了一场与内心“恶魔”的殊死搏斗后,我害怕任何一点外来的刺激,哪怕是看似能慰藉心灵的酒精。我怕那看似温暖的液体,会成为压垮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凤紫”找到可乘之机。
我蜷缩在紫璃宫那张宽大得有些过分的、铺着柔软雪貂皮的软榻上,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引枕,仿佛这样才能汲取到一丝虚幻的安全感。殿内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却照不亮心底的阴霾。父皇冰冷的审视,凤紫充满诱惑与毁灭的低语,如同两把冰冷的锉刀,交替折磨着我的神经。
孤独。前所未有的孤独。即便是在紫缘谷面对无数凶险魔物时,也未曾感到如此刻骨铭心的孤独。那时的我,至少心是完整的,目标是明确的。而此刻,身处华美宫殿,身份尊崇,内心却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寒风呼啸着往里灌。
目标在迷茫中显得如此朴素——寻求一丝真实,一点能让我感觉自己还活着、还是“陌玉”的温暖联系。 哪怕只是短暂的,哪怕只是虚幻的。
机会在于,我并非完全与世隔绝。尤龙墨的关怀是真实的,虽然他还在养伤。凤栖梧长老代表的凤焰族盟友关系是存在的。或许……在这冰冷的宫廷中,还能找到其他不完全是基于利益算计的联结?
然而,寻求真实的情感联结,在这权力漩涡中心,本身就是最奢侈和最危险的事情。
第一重,是身份转变带来的天然屏障。 我现在是神皇族长公主,这个身份像一道无形的鸿沟,将我与绝大多数人隔开。接近我的人,有多少是冲着“尤龙玉”这个身份和背后的力量而来?又有多少是真心对待“陌玉”这个人?
第二重,是自身状态的不稳定与警惕。 刚刚经历凤紫意识的冲击,我的心防比任何时候都要脆弱,也比任何时候都要敏感和多疑。任何接近,都可能被我过度解读,要么仓皇逃避,要么反应过激。
第三重,是这宫廷本身无处不在的规则与眼线。 一言一行,都可能被无数双眼睛看着,被无数只耳朵听着。任何看似私密的接触,都可能被扭曲、放大,成为攻击我的武器。在这里表露真实情感,无异于将软肋暴露给敌人。
我像一只受惊的刺猬,蜷缩起来,用冷漠和疏离伪装自己,内心却无比渴望一丝真正的暖意。
夜色渐深,宫人们早已被我屏退。紫璃宫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还有……窗外那细微的、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衣袂飘动声?
我猛地抬起头,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的窗口。
一道修长的玄色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猎豹,悄无声息地落在窗外的露台上。月光勾勒出他冷硬而完美的侧脸轮廓,正是龙衍景阳。
他怎么来了?而且还是以这种……近乎潜入的方式?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抓紧了怀里的引枕。是琉璃阁有什么紧急情报?还是……
他站在窗外,并没有立刻进来,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在月光下显得更加深邃,隔着琉璃窗,静静地望着我。他的目光,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审视和探究,也不再是纯粹的交易式的冷静,而是……一种我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过的、复杂难辨的情绪。
他抬手,轻轻叩了叩窗棂,声音低沉,在这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能进去吗?”
我没有立刻回答,内心挣扎。让他进来,意味着可能卷入更复杂的漩涡,也可能让我此刻脆弱的心防面临未知的冲击。但……内心深处那个渴望真实联系的微弱声音,又在蠢蠢欲动。
最终,我还是挥了挥手,一道微光闪过,解开了窗户上简单的禁制。
他推开窗,轻盈地跃入殿内,带来一丝夜晚的凉意。他站定,离我几步远,目光依旧落在我身上,仿佛在确认什么。
“你的脸色很不好。”他开口,声音比平时少了几分冰冷,多了些许不易察觉的……关切?
“劳少主挂心,只是有些疲惫。”我垂下眼睑,避开他的视线,语气刻意保持疏离。
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他似乎并不擅长,或者说并不打算进行无意义的寒暄。
就在我以为他是来谈正事,准备询问琉璃阁是否有蒙面人新动向时,他却突然向前迈了一步,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这个动作让我身体瞬间绷紧,几乎要下意识地后退。
但他停下了,就停在我面前,距离近得我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独特的、带着水汽与冷冽龙息的味道。
他低头看着我,目光灼灼,仿佛要烧穿我所有的伪装和防备。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却无比炽热的浪潮。
“我听说了一些紫宸殿的事。”他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像是敲打在我的心弦上,“也看到了你现在的样子。”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但最终选择了一种近乎粗暴的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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