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里还残留着铁锈般的血腥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隐秘的伤痛。我躺在锦云殿偏殿的软榻上,窗外是神皇宫万年不变的、用神力维系的虚假晴空,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面投下冰冷而规整的光斑。
身体像一件被暴力打碎后又勉强黏合起来的瓷器,看似完整,内里却布满了随时会再次崩裂的纹路。双神格强行融合的反噬,远比蒙面人那一掌更伤根本。灵台深处,属于陌玉的神格之光黯淡如风中残烛,而凤紫的那部分,则像一块沉入冰海的暗色水晶,寂静,却散发着令人不安的寒意。
但肉体的痛苦,远不及心头的万分之一。
紫宸殿中,父皇尤龙翟那冰冷彻骨的眼神,那句“些许代价……又算得了什么?”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反复穿刺着我最后一丝侥幸。
我不能倒下,更不能沉沦。蒙面人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而父皇暧昧不明的态度,甚至可能存在的……勾结,让局面变得前所未有的复杂和危险。我必须弄清楚,我的亲生父亲,衍界名义上的至尊,他究竟站在哪一边?他对我的“关怀”,到底有几分真心,几分是利用,又有几分……是杀意?
目标在剧痛和心寒中异常清晰:在父皇的“关怀”与监视下活下去,恢复力量,并设法探知他对待蒙面人以及我手中龙魂石的真正意图。 这不再是为了所谓的父女亲情,而是为了自保,也为了那些可能被当做“代价”牺牲掉的、我在乎的一切。
机会看似存在。我如今重伤未愈,是“弱者”。弱者,往往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父皇既然还愿意维持表面上的父女情深,派御医,赐灵药,这便是我的机会。或许能在这些往来人员、在父皇后续的探视中,捕捉到一丝半点的信息。同时,我身处神皇宫,虽然行动受限,但也能最近距离地观察他,感受这座皇城核心地带最细微的能量波动和氛围变化。
然而,想要在一位御界境巅峰、统治八万多年的神皇眼皮底下玩心思,阻碍如同凡人试图徒手攀登万丈冰川。
第一重阻碍,是父皇那深不见底的帝王心术与绝对的力量压制。 他能将“合作”与“毁灭”轻描淡写地混为一谈,其心思之深沉,远超我的想象。在他面前,我任何一点情绪的波动,一丝神力的异常,都可能被无限放大,引来不可测的后果。他无需动怒,只需一个眼神,一道意念,就足以将我彻底禁锢甚至抹杀。
第二重阻碍,是我自身近乎报废的状态与信息上的绝对孤立。 经脉中神力枯竭滞涩,如同干涸的河床,稍微试图凝聚,便传来钻心的痛楚。灵台内的龙魂石虽然依旧散发着温热,护住我心脉本源,但其光芒也黯淡了不少,像是在那次强行爆发中消耗过度。我现在就是个精致的囚徒,被圈养在这座华丽的偏殿里。外界的一切消息都被隔绝,尤龙墨不知身在何处,龙衍景阳和紫薇澈更是远水难救近火。我所有的感知,都被局限在这方寸之地,被动地接收着父皇想让我知道的东西。
第三重,也是最致命的一重,是内心深处那不愿彻底熄灭的、对父爱的最后一丝期盼。 理智告诉我,他已是合格的帝王,而非父亲。但情感深处,那个五万年前失踪、渴望家庭温暖的小女孩,总会在最脆弱的时候冒出来,奢望着那冰冷话语背后或许有一丝无奈,那严厉警告之下或许藏着不易察觉的关心。这种软弱的期盼,会蒙蔽我的判断,让我在关键时刻犹豫,甚至……自投罗网。
我就像一只落入蛛网的飞蛾,看似还有挣扎的空间,实则每一根黏着的丝线,都掌握在那只隐匿在暗处的蜘蛛手中。
日子在一种令人窒息的“平静”中缓缓流逝。
御医每日定时前来请脉,手法精准,态度恭敬,却从不多言。送来的汤药和灵膳,无一不是珍品,药力温和而持久,缓慢滋养着我破损的经脉。我表面上配合,每次都当着宫人的面将药膳用完,表现出顺从和感激。暗地里,我却调动起仅存的那点微弱神识,如同最精细的筛子,一遍遍过滤着进入身体的每一分药力,确认其中没有掺杂任何不该有的东西。
没有毒。至少,以我目前的感知,没有发现明显的毒性或控制类符文。
但这并没有让我安心,反而更加不安。这说明,父皇要么暂时还不想动我,要么,他有更隐蔽、更高明的手段。
我尝试着与伺候的宫人搭话,问询外界的情况,比如兄长的动向,或者各界的新闻。那些宫人训练有素,回答得滴水不漏,无非是“少主安好”、“各界平静”之类的套话。他们的眼神恭敬而空洞,像是一具具披着人皮的傀儡。
我甚至尝试着,在深夜无人时,极其小心地,将一缕比发丝还细的神识探出偏殿,试图感知外界。然而,神识刚刚触及殿门,便被一层无形无质、却坚韧无比的紫色光膜悄无声息地弹了回来。整个偏殿,早已被一道强大的禁制彻底笼罩,如同一个华丽的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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