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拉扯、挤压,又在下一刻被轻柔地释放。空间传送带来的短暂眩晕感过后,脚踏实地之感传来,空气中那股沉闷压抑、带着土腥气的味道瞬间将我包裹。
沃土界,到了。
落点是一片更加荒凉的区域,四周是望不到边际的、起伏不定的黄土丘,植被几乎绝迹,只有一些耐旱的、形态扭曲的荆棘丛匍匐在地面上,像是大地的疮疤。天色依旧是那种令人心烦的昏黄,看不到太阳,也看不到云彩,只有无边无际的、仿佛凝固了的浊黄。
我迅速收敛气息,将自身与周围环境尽可能融为一体,神识如同最细微的涟漪,谨慎地向四周扩散,探查着任何可能的危险。怀中的紫金龙魂石传来稳定而温热的感应,明确地指向这片大地的深处,那所谓的“大地祭礼”和可能被控制的界主沃野迁,就在那个方向。
孤身一人,身处险地。前路未知,强敌环伺。一种巨大的孤独感和压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传送完毕的我。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将这负面情绪压下去,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我必须立刻确定自己的方位,然后朝着龙魂石感应的方向前进。
然而,就在我准备动身,寻找一个相对隐蔽的路径时,我的脚步却不由自主地顿住了,像是被什么东西钉在了原地。
在我前方,不过百步之遥,那片昏黄色天幕与荒芜大地交接的、象征着神皇族势力范围边缘的古老界碑旁,静静地站立着一个身影。
玄衣墨发,身姿挺拔如松,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仿佛与周围荒凉的景象格格不入,自成一方天地。他背对着我,面朝着界碑之外那更加苍茫未知的沃土界,仿佛已经在那里站立了许久,连衣角都未曾被这界域边缘紊乱的风吹动分毫。
龙衍景阳。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明明应该在龙衍族,处理他那千头万绪的族务!他是怎么知道我会从这里进入沃土界?又是什么时候等在这里的?
一瞬间,无数疑问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惊讶、慌乱甚至还有一丝……莫名心酸的情绪,涌上我的心头。我的目标很简单:尽快、安全地潜入沃土界深处。可他的出现,像是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打乱了我所有的节奏和心绪。
他就站在那里,没有转身,也没有说话,仿佛一尊沉默的雕像。但那道背影所散发出的无形压力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气息,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冲击力。
这是一个我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局面。是上前?还是避开?
上前,意味着我必须面对他,解释(或者说,无法解释)我为何执意孤身前来,可能要承受他冰冷的质问或者更直接的阻拦。这无疑会耽误时间,甚至可能引发冲突。
避开?以他的实力和对空间的感知,我恐怕刚有异动就会被他察觉。而且……内心深处,一个微弱的声音在问:你真的想避开吗?在踏入这片生死未卜之地前,再见他一面?
这突如其来的相遇,像是一个危险的漩涡,也像是一个……或许能让我获得某种力量或者说……告别的机会。尽管这种“告别”可能充满了不确定性和潜在的冲突。
我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迈开了脚步,朝着界碑,朝着他的方向,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走了过去。我不能逃避。无论是为了弄清楚他的意图,还是为了……了结心中那份莫名的牵挂。
随着距离的拉近,空气中弥漫的那股沉默变得越来越沉重,几乎凝成了实质。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压抑着的、如同暴风雨前深海般的汹涌情绪。
第一重阻碍,来自我们之间那复杂难言的关系和此刻截然不同的立场。
他是龙衍族少主,身份尊贵,责任重大。我是神皇族刚刚回归、备受猜忌的“圣心郡主”,还执意要闯入一个连他都认为极度危险的龙潭虎穴。我们之间,隔着族群的界限,隔着各自肩负的责任,也隔着那层未曾捅破、却彼此心知肚明的微妙情愫。此刻相见,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
第二重阻碍,来自他周身那冰冷而强大的气场。
他没有释放威压,但那属于御界境后期强者的、浑然天成的气势,以及龙族特有的高傲与威严,无形中形成了一道屏障,让我每靠近一步,都感觉心跳加快一分。我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的眼神——必然是冰冷的、锐利的,带着审视和不赞同。面对这样的他,我需要极大的勇气才能保持镇定。
第三重阻碍,来自我自身内心的混乱和不舍。
他的出现,勾起了我在圣心苑静室中被他赠予逆鳞时的那份悸动。那片龙鳞此刻正紧贴在我的心口,与紫金龙魂石一起,散发着温热。理智告诉我必须尽快离开,不能沉溺于儿女情长。但情感上,在这孤身赴死般的征程起点,看到这样一个在意我(至少是在意我的生死)的人等在这里,那种冲击和瞬间涌上的委屈与脆弱,几乎要冲垮我的心理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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