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格那张油腻的胖脸和霍恩阴鸷的眼神还在我梦里打转,醒来时,仓库特有的、混合着干草、尘土以及各种材料气味的空气将我拉回现实。
我躺在简陋的床铺上,盯着由高大木质横梁和瓦片构成的屋顶,心里盘算的,不再是几个银郎的小生意,而是那个足以改变一切,也能将我拖入万劫不复的“军用罐头”计划。
蕾娜小姐的认可和埃尔文讲师的订单,像一把钥匙,为我打开了一扇通往更高阶层的大门,但门后的路,布满荆棘,而且阿尔方斯那双傲慢的眼睛,一定在某个阴影处盯着我。我得走得更快,更稳。
“军用罐头”的念头,源于那次岩苔村之行。
我亲眼看到巡逻队的士兵们啃着硬得像石头的黑面包,就着浑浊的河水下咽。
魔力浓度飙升带来的不仅是魔兽,还有更不稳定的天气和更漫长的野外执勤时间。
一份能长期保存、方便携带、还能提供必要热量和微弱治疗效果的应急口粮,绝对能打动那位一心扑在城防上的蕾娜小姐。
更重要的是,一旦成为军需品,阿尔方斯想动我,就得掂量掂量。
但想法是美好的,现实却硌牙。
首先就是容器。
我尝试用最便宜的陶罐,密封用蜂蜡混合松脂。
第一批试验品,我塞满了用盐水煮过、又彻底晒干的肉干和脱水菜叶,埋在了院子角落。
十天后挖出来,撬开密封层,那股混合着腐臭和霉变的气味差点让我把隔夜饭吐出来。
陶罐本身在烧制时留下的细微孔隙,以及在运输中可能产生的肉眼难见的裂纹,都是败笔。
陶罐不行,那就换。
我把主意打到了成本稍高的厚皮木桶上。结果更糟,木料本身会吸收湿气,不出五天,里面的干粮就变得软塌塌,长了绿毛。
“密封……关键在于绝对的密封,还要内部足够‘干净’。”
我啃着用来记录失败案例的炭笔,嘴里满是苦涩。
这已经是我浪费的第三批肉干了,虽然用的是最廉价的下脚料,但银郎依旧像流水一样花出去。
罗恩帮我从酸枣村带来的干果和肉干库存正在快速消耗。
我找到老瘸腿,希望能从他那装满“无用”知识的脑袋里找到灵感。
他正对着一堆新捡来的、散发着腥气的骨头进行分类,闻言头也不抬:“魔兽‘水晶蜥’的胃囊,晒干处理后据说能防水防腐,强度也不错。不过那玩意儿,不是你这种小贩能轻易弄到的,价格嘛……”他嗤笑一声,像是在嘲笑我的异想天开。
水晶蜥?
那至少是青铜级小队才敢狩猎的目标,一个胃囊的价格恐怕顶得上我目前全部身家。
此路不通。
我又去了市场,装作无意地逛到那些售卖盛器、炼金瓶的摊位。
玻璃瓶密封性最好,但价格昂贵且易碎,根本不适合军队大规模配发。
金属罐?
别开想了,那是贵族老爷们才用得起的奢侈品。
几天下来,我一无所获,心情如同铁盾城上空常年不散的阴云。
罐头计划的第一步,就被这看似简单的“容器”问题死死卡住,动弹不得。看着日渐缩水的钱袋,一种熟悉的、在烂泥巷挣扎时的无力感,再次悄然攥紧了我的心。难道这步棋,真的走错了?
就在我为容器问题焦头烂额之际,转机出现在一次看似无关的采购中。
为了维持“学员关怀系列”的供货,我需要一批小型容器来分装凝神香膏。
在城南的手工业区,我避开那些门面光鲜的大作坊,专挑小巷里的家庭工坊钻。
在一家挂着歪斜的、画着个模糊罐子标志的木牌前,我停下了脚步。
作坊里传来有节奏的敲打声,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独特的、略带甜腥的金属气味。
一个满脸络腮胡、围着脏兮兮皮围裙的中年壮汉,正专注地用一套小巧的工具,将一块灰白色的、看似柔软的金属板,敲打成一个圆润的小盒子。
他的动作不算快,但极其稳定,每一次敲击都精准地落在需要变形的地方,那金属板在他手下,如同温顺的泥巴,渐渐呈现出完美的形状。
我耐心地等他完成手中的活计,才上前搭话。
“老板,这盒子怎么卖?”
他抬起头,露出一双与粗犷外表不太相称的、透着精明和疲惫的蓝色眼睛。
他打量了我一下,报了个价:“小锡罐,一个五铜角。”
价格比同等大小的厚陶罐贵,但比玻璃瓶便宜太多。我拿起一个成品仔细端详。
接缝处处理得极其细腻,几乎摸不出来,盒盖与盒身的契合度很高。“密封性如何?”
“锡质软,盖紧后几乎不透气。”
他瓮声瓮气地回答,“装你那种香膏,只要不靠近高温,保证半年不会干。”
锡罐!我心里一动。
我之前怎么没想到!锡的熔点低,易于加工,延展性好,更重要的是,它耐腐蚀,密封性能远超陶器和木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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