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也红着眼圈对前来询问的媒体和朋友说:
“妈妈一生,从轰轰烈烈到归于平凡,她最后的愿望,就是像一阵风一样,静静地来,静静地走,不带走一片云彩,只留下她吹拂过的、充满生机的田野。我们作为子女,唯一能做的,就是完成她这最后的心愿。”
他的声音哽咽着,却充满了坚定。
他们的坚持,最终化解了所有的阻力,也让所有人开始真正思考黎曼卿这份遗愿背后所蕴含的、超越世俗的生死观与生命境界。
于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完全遵从逝者意愿的“自然葬礼”,在云岭静默地筹备着。
黎曼卿的遗体被火化后,盛放在一个她生前亲自挑选的、用云岭本地青竹编织的、极其朴素的小小骨灰盒里。那个骨灰盒,散发着淡淡的竹香,仿佛还带着母亲的气息。
出发的那天清晨,天色微熹,山岚未散。参与这场最后送行的,只有《清单》上指定的寥寥数人:顾泽楷、秦风一家、李晓峰,以及两位黎曼卿视为子侄的早期“星火”学员。没有哀乐,没有花圈,没有黑纱。众人皆穿着素净的日常衣物,如同只是陪同她去进行一次寻常的山林漫步。他们的心情沉重而又平静,他们知道,这是他们陪母亲走的最后一段路。
顾泽楷亲手捧着那只竹编的骨灰盒,他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仿佛捧着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秦风捧着她那张未写完的《山居笔记》和与家人的合影,那本笔记里记录着母亲的心声和生活的点滴,那张合影是他们一家人幸福的回忆。李晓峰则带着一小篮她生前收集的、各种树木的种子,那些种子,是母亲对未来的希望。
他们选择了一条黎曼卿生前最钟爱的登山路线,从“归耘居”后山开始,向着云岭的深处走去。那条路线,充满了母亲的回忆,她曾经在这里留下了无数的欢笑和足迹。
而就在他们出发后不久,奇迹般的,云岭的村民们,以一种自发而无声的方式,参与了进来。没有人组织,没有广播通知。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当晨光彻底驱散山岚,村民们发现顾泽楷一行人已然入山后,他们默默地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长长的、鲜黄色的丝带。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敬意和不舍。
从村口开始,沿着顾泽楷他们行进的山路,村民们扶老携幼,默默地将这些黄丝带,系在了沿途的每一棵树上——无论是路旁挺拔的松柏,还是山崖边倔强的杂木,抑或是溪涧旁摇曳的杨柳。他们的动作轻柔而虔诚,仿佛在为母亲祈祷。没有喧嚣,没有哭喊。只有沉默的行动,和眼中无声流淌的泪水。一条蜿蜒的、金色的丝带之路,随着送行队伍的足迹,在青翠的山林间悄然延伸,在晨风中轻轻飘动,如同一条流淌着的、悲伤而温暖的河流,又如同云岭为它最深爱的女儿,披上的一条无声的挽纱。
与此同时,在虚拟的网络世界,另一场规模浩大的悼念也在同步进行。
李晓峰在出发前,遵照黎曼卿不扰民的意愿,并未发布公开讣告,但仅在涅盘书院和几个核心项目的内部平台上,发布了一条极其简短的消息:“黎曼卿女士,已于今日,遵其夙愿,安然回归大地。”
那条消息,虽然简短,却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
消息以惊人的速度在网络上传播开来。曾经受过“星火计划”资助、如今已遍布各行各业的学员们,他们永远不会忘记黎曼卿的帮助,是黎曼卿让他们有了改变命运的机会;听过她“最后讲座”的孩子们和家长们,他们还记得母亲在讲座上的笑容和鼓励;读过《涅盘之路》、被她坦诚的失败经验点醒的创业者们,他们从母亲的经验中获得了宝贵的启示;购买过云岭手工艺创新产品、赞叹其背后故事的消费者们,他们感受到了云岭的魅力和母亲的心血;关注乡村发展、被“云岭模式”激励的专家学者和普通网民,他们从母亲的努力中看到了乡村的希望;甚至还有远在非洲、曾与她一同包饺子的考察团成员听闻消息后,也委托他人发来悼念……数以百万计曾被她直接或间接照亮过人生的人们,在不同的社交平台、论坛、群组里,自发地开始了静默的哀悼。他们没有转发讣闻,没有发表长篇大论的悼词,只是默默地更换了黑色的头像,或在各自的社交账号上,点燃一支虚拟的蜡烛,配上一句黎曼卿生前说过的话,或仅仅是“谢谢您,黎奶奶”、“一路走好,光永不灭”。这种跨越地域、超越身份、无声而统一的集体行动,形成了一股强大的、悲伤而温暖的网络暗流。没有官方组织,没有媒体推动,完全源于无数个体发自内心的感恩与怀念。这是信息时代,对一位真正“人民企业家”、一位乡村守望者,最独特、也最崇高的致敬。
山中,送行的队伍已抵达一处较高的山脊。这里可以俯瞰大片云岭的梯田、村落和远山,是黎曼卿生前最爱驻足远眺的地方。她曾经站在这里,看着这片土地,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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