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空无声,但林枫的感知世界里却充满了喧嚣。
在他周围,无形的“结构剥离场”如同深海中的暗流,随时可能化作吞噬一切的漩涡。而“静滞力场”则像粘稠的胶质,不仅延缓着时间,更对他周身流转的混沌色心元力产生着细微却持续的压制。他必须将“世界之心”的感知扩展到极限,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纳米级的误差间寻找着那条苏小婉计算出的、生机与毁灭并存的路径。
微型推进器喷出微弱的气流,每一次调整都精准到毫米。他的精神高度集中,汗珠刚从毛孔渗出,就被作战服的内循环系统瞬间抽走。他能感觉到,那淡灰色的静滞力场如同活物般,随着火星引力的牵引而缓慢“呼吸”,其边缘与剥离场交界处,能量如同相互磨蚀的砂轮,不断迸发出细微却致命的湍流。
一次!他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一道突然增强的剥离波纹,那无形的死亡之镰几乎是擦着他的脚底掠过。
又一次!他必须像游鱼般钻入两股静滞力场波动形成的短暂“平静缝隙”,那瞬间的压力差几乎要将他的护身力场压碎。
这段看似不远的距离,仿佛跨越了整整一个光年。当他终于将磁力吸附装置牢牢固定在“望舒号”那冰冷的外壳上时,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才后知后觉地涌上。回头望去,“逐星者”号在遥远的后方,只是一个微小的光点。
没有时间休息。他的手掌贴在外壳上,“世界之心”的力量如同水银般渗透进去,感知着内部的结构。大部分区域都被致密的静滞力场填满,但在靠近空间站中段的一个备用维护通道附近,他察觉到了一丝异常——那里的力场强度似乎因为某种内部结构(或许是一根断裂的承重柱,或许是一个能量过载的管线节点)的干扰,产生了一个周期性的、极其微弱的波动缺口。
这个缺口每次只出现不到零点五秒,但对于他而言,足够了。
计算好波动周期,在缺口出现的瞬间,林枫身形如电,手中的高周波切割器已在通道闸门上划出一个完美的圆孔。他如同融入阴影的流水,悄无声息地滑入其中,身后的金属断面在静滞力场的作用下,缓慢得令人窒息地开始“愈合”。
内部,是比宇宙深空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
时间在这里仿佛被冻结成了实体。漂浮的咖啡液滴凝固在半空,保持着刚刚脱离杯口的瞬间姿态。一张数据板从某位研究员脱手的位置悬浮着,屏幕上还显示着半行未能完成的算式。通道尽头,一名安保人员脸上定格着惊愕与抬手欲射的动作,他枪口指向的方向空无一物,仿佛威胁是在瞬间降临,连反应的时间都未曾给予。
所有人都保持着灾难发生前最后一刻的姿势,他们的表情凝固在惊骇、茫然或是奋起抵抗的瞬间,如同博物馆里最写实的蜡像,只是这蜡像馆本身,就是他们的棺椁。林枫小心翼翼地从他们之间穿过,不敢触碰任何物体,生怕一点扰动就会打破这脆弱的平衡,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
他的目标明确——空间站的核心实验室。根据“望舒号”的设计图,那里拥有最强的能量屏蔽和最完备的研究设施,最有可能保留着关键信息,也最有可能成为“肃正协议”关注的重点。
实验室的强化门同样被静滞力场封锁,但门轴处似乎因为当时的剧烈能量冲击而产生了细微变形,留下了一道头发丝般的缝隙。林枫再次动用“世界之心”的力量,将自身力场频率调整到与静滞力场无限接近,如同润滑剂般,艰难地“挤”了进去。
实验室内的景象更加触目惊心。各种昂贵的仪器设备大多保持着运行状态,但屏幕上的数据流全都凝固了。而在实验室中央,一个原本用于高能物理实验的约束场平台上,此刻却悬浮着一块约莫拳头大小、呈现不规则多面体、通体散发着幽蓝色光晕的晶体。
这块晶体与周围被静滞的一切格格不入!它似乎在缓慢地自转,表面流淌着肉眼可见的数据流般的幽光,一种与接收到的“肃正协议”信号同源,但更加凝练、更加本质的能量波动,正从它内部散发出来。
更让林枫心神震动的是,他感受到了一股微弱却熟悉的能量正被这块晶体抽取、分析——那是被静滞在实验室空气中的,属于当初驻站研究人员们逸散的心元力!
这块晶体,就像一个窃火者,在凝固的时空里,冷静地剖析着被它冻结的文明的核心力量!
它似乎察觉到了林枫这个“异物”的闯入,幽蓝色的光芒微微闪烁了一下。下一刻,一道无形无质,却直接针对灵魂本源、放大内心所有恐惧、偏执与负面情绪的精神冲击,如同冰冷的毒刺,瞬间跨越空间,狠狠扎向林枫的意识!
这感觉,与当年的“心魔”如此相似,却更加纯粹,更加……目的明确。
它不是在制造混乱,而是在进行某种……针对性测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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